格尔斯徳王国不起眼角落的一处密林,一位几乎赤裸着身体的女孩在森林里不断奔跑着。
她的头发凌乱散落,汗水淋漓;从急促的呼吸声中体现出的是无比的惊慌。她顾不上剧烈跳动心脏和喘不上气的胸肺,只是撒开腿,不断地向前奔去。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而向东跑,是她惊魂未定的脑子里唯一记住的事情,似乎这样跑下去,就能逃掉所有的事情。
啪叽!
女孩的脚被树根绊到,身子失衡向前面摔了过去,脸滑到了泥地里。
女孩没有爬起来,而是静静的趴在地上。
现在,原本充斥在耳边的呼啸风声停了下来,女孩重新听到了这个世界的声音。
前边小溪潺潺的流水声,和来自体内的猛烈的心跳声,似乎在告诉她:她还活着。
但仅仅是仅有的一丝休憩,上天也似乎吝啬的不愿意给予她。麻乱的思绪从心底飘了上来,淹没了女孩的心灵。
“呜...呜呜......”
奔涌在体内的情感终于不受阻拦,从女孩的身体里一涌而出,化作恸哭和眼泪。
但哭泣也是一种诅咒。
刚刚开始哭泣,女孩的喉部就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将女孩完全从杂乱的痛苦中拉了出来,狠狠丢进了冰冷的风暴洋里,窒息了女孩的一切。
女孩想要挣扎,在狂怒的海面上挣扎,但刺骨的海浪直接盖过了她,将她重重拍了下去,拍进了深海里。
女孩想要出来,想要逃离,想要一切都消失,即使回到饥荒刚开始的时候,但依旧愈沉愈深。
女孩从泥地里爬起来,没有去擦拭残留在美丽脸庞和娇嫩肌肤上污泥,海蓝色的眼睛里流出大滴大滴的眼泪,滴落在杂乱的发根,又落在女孩纤细的手臂上。
女孩开始抓挠那发出诅咒般可怕的脖子,想让这一切停下来。
她又想爬起身,向着反方向,女孩想回去。
喉部的光芒却让女孩迟疑了,她抓起路旁的石头,朝着自己的脖子挥去。
只要像之前那样就行了,女孩想着,只要把该死的罪人石挖出来就行了。
女孩毫不犹豫的挥了下去,但女孩娇弱的手臂又能做到什么呢?
疼痛传递开来,只留下浅浅的伤痕。在喉部的光芒下,伤口自然愈合了,除了疼痛,什么都没留下。
女孩握着石头的手开始颤抖,她闭上眼,卯足了力,想要再来一次。
“不行哦。”
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女孩正要挥开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
一张沧桑又不失英俊的脸出现在了女孩的面前,微笑着看着她。
打断了女孩所有的思考,她机械般的应答出来
“夏...夏叶尔。”
“夏叶尔吗?”
陌生的男子笑了笑,手绕到夏叶尔的后背,带着冥冥的力量,一个手刀拍了下去。
夏叶尔昏了过去,瘫倒在男人的怀里。
男子抱起夏叶尔,轻快的跑开了,很快消失在了森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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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回忆,那是一段模糊而又久远的回忆。
被珍藏积压在日复一日的枯燥苦痛的生存下的一段回忆。
夏叶尔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饥荒之前的生活了,光是每天的工作就足以让她眼冒金星。更别说那一段如梦一般梦幻的记忆。
像是要击溃如今的现实一般,那一段回忆像是奢望,是水深火热生活的一剂毒药。
人们常说,
希望是最宝贵的事物。
但他们往往忘了,希望也是最残酷的事物。
有些时候,希望更像是一根钢针,从人们心脏上插入,让本就遍体鳞伤的人心灵愈是崩坏。
只有那些勇敢的人才敢于心怀希望,踩着钢钉、穿过荆棘、爬上刀山火海……
一边遍历苦痛,一边尝试抓住希望,即使苦痛万分。
而臣服于生存的人,不如把思考抛给死神,麻木的活动身体,一遍一遍的重复劳动,酸痛、麻木、倒头就睡,昏暗的眼皮合拢后,又会是新的一天,又会是重复的一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需思考。
希望,确实是宝贵的如钻石一般的事物,也是炙热如熔岩般的事物。
“小揽花,摇啊摇。”
年幼时的夏叶尔很是可爱,是同村的孩子里很出挑的那一个,你可以从一众玩耍的孩子中很快找到她。
和大家玩耍时,夏叶尔总是能让周围的人感到快乐。你看她在田地里跳跃、追逐;时而手舞足蹈,时而又轻声低笑,充满自信与快乐。
在夕阳的照射下,她突然古灵精怪的出现在你的身边,睁开她那又大又明亮的眼睛,把嘴角向上揚起一个甜美的弧度,看着你发笑。
宛若一朵娇艳欲滴的蓝色花朵
在村中穿梭而过的漯河上放上一只由植物枝条编织成的小船,让它顺着水流向下游去。
夏叶尔穿着一条精致的碎花裙子;衣裙上的小花朵簇成一片,清新、淡雅。
虽然此时的她身材娇小玲珑,但在裙摆下方露出的修长双腿却给她点上了份成熟的气息。
柔和的湖蓝色头发被梳成两根辫子,显得可爱动人。海蓝色深邃的眼睛埋藏的天真和童趣;微微翘起的眉毛,让她看上去更加俏皮和灵气。
夏叶尔似乎总是嘴唇微微含笑,好像在欢快地与周围的一切交流沟通。
夏叶尔时而静态地坐在那里,望着远去的小船;时而充满了生命力地和其他孩子玩耍,绽放出无邪的笑容,让人感到无比可爱。
和其他孩子一起,此时的夏叶尔无忧无虑享受着童年追逐玩耍着时光。
穿过小巷,顾不上被石板撞得发痛的脚丫子,争先恐后的从石阶梯上跳下来。
追逐着向前不断漂流的小船,直到黄昏来临,太阳落下,散发着柔和的金色余辉。
夏叶尔坐在庄园前砌了一半的石墙上,呆呆地望着金光镀上的麦田,漂亮的头发也随着和煦的风摇摆。
“吡……”
从麦田里传来气流稀疏的声音,一只气球样子的东西,漏了气向着天空摇摆着冲去,直达天际,梦幻可爱。
那是蒲香草。
是…蒲香草?
不,那是恶魔香草!!!
现实从外边打破了夏叶尔幻想里的天空,静谧散发着金光的天空从外边裂开,露出了暴晒在空中的太阳。和一片被恶魔香草霸占,没有任何生机的农田。
“妈妈?”
夏叶尔惊讶的看着眼前被饥饿掏空了的母亲,皮黏在骨头上,脸部削瘦得不成人样,面颅骨撑开脸部,除了空洞的两只眼球,只剩下一个骷髅似的颅骨。
“罪人!魔女!是你夺走了我们的一切!魔女!”
行尸走肉一般的骷髅越聚越多,向着夏叶尔接近,最终的怨念和仇恨如大海一般向夏叶尔涌去,将夏叶尔淹没。
“杀了她!!!杀了她!!!”
窒息的感觉裹住了夏叶尔的全身。
手被拷得发痛,勒出两道血痕,赤裸的身体被架在十字架上。
夏叶尔睁开双眼,地下匍匐着村里的村民们,周围骑士抓着武器站立,大祭司从旁边拿起一把刀,向着夏叶尔伸了过去,抵着夏叶尔的脖颈,透露出寒光的威慑。
肃杀感,和夏叶尔之前感受的一模一样,仇恨和罪恶在这里汇聚,臣服和苦痛也在这里奏响。
所以,夏叶尔啊,你是谁呢?
是刚刚的村中少女呢?还是现在的魔女呢?
“魔女!去死吧!”
大祭司眼中闪露出来的,是万分的杀意。
匕首刺破皮肤,划开血肉……
“啊啊啊!!!”
夏叶尔从地狱中清醒了过来,瞪着双眼看着莫名的天花板。
没有祭祀、没有村民、没有匕首、没有骑士……
从现实中传来的只剩下夏叶尔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柔软和淡淡的素雅清香。
夏叶尔正坐在一张陌生的华丽大床上。
“你醒来了?”
夏叶尔本能的想逃离声音的来源,但身体虚弱的她只能在床上挪了挪位置。
他是谁?我在哪里?是他把我带了过来吗?
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夏叶尔还处在惊慌中没有缓过来,大脑一时间处理不完刚刚发生的全部事情。
自己为什么要逃跑呢?
大脑在受到很大的冲击时往往会启动保护机制来避免二次损伤,或许此时夏叶尔的记忆被暂时埋藏了起来。
夏叶尔微微歪着头,丝质的服装很滑,一不小心就露出诱人的香肩,只不过本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反而微微上挑了眉毛,认真思考起来。
但巨大的心理创伤是怎么也埋藏不起来的。
也许少女此时呆萌的睁大眼睛,露出微笑,轻启嘴唇,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一声“哦!我忘掉啦!”
再摆个鬼脸,卖个萌,就能骗过上帝。
但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或许少女冥冥之中必定要走上那条路。
魔…女…
记忆被撕开,所有的事情翻江倒海的抖露了出来。
夏叶尔从胃底部涌出一阵恶心,恐惧和绝望再次涌上心头,向着夏叶尔一阵重击。
是啊,我变成…不…我不是……!?
用手捂住嘴巴,夏叶尔干呕了起来。
但即使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夏叶尔的喉部依旧亮了起来,反复向她炫耀,向她展示。
夏叶尔能感受到那种异样的,新生的器官徘徊在自己的体内。
不可能!不是这样子的!
夏叶尔反射似的把手握拳,向着喉部锤去。
“别这样。”
男人死死抓紧了夏叶尔的双手,又将她扳倒在床上,死死扣住。
当然,接触的只有手部。
“你放开我!”
夏叶尔根本不在意现在被一个男人按在床上的情况,即使身上的衣服凌乱,关节上透露着粉嫩,起起伏伏的胸口带动着发育得有几分姿色的欧派。
她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个劲的踢着双腿,想要挣脱开,但依旧无济于事。
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夏叶尔终于没有力气动了。
……
时间在这一段里面抚平了夏叶尔的情绪,眼前的一切,经历的一切都成了现实。
夏叶尔突然能感受到,自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呜呜…”
泪水像是在眼睛上开了一个口一般,不断从里面涌出来。
带着无尽的哀伤和无助。
先是泪珠,泪珠慢慢连成线,在脸上形成了一条小溪,划过脸庞,浸湿在床上。
“呜呜…啊啊啊…呜呜呜!…”
夏叶尔的呼吸变得急促、嘶哑,伴随着窒息般的呻吟声,
压抑了许久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开来,夏叶尔哭的撕心裂肺,撕裂般的悲痛声音回响在房间里。
夏叶尔的双腿带着被子,抱住自己的身体,头顶和膝盖紧紧贴在一起,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在床上缩成一个球。
慢慢的,夏叶尔的哭声渐渐沉闷,不再清晰,而是化为一连串的呜咽声,无力的挥洒自己无尽的泪水和悲痛。
男人放开了双手,不再禁锢她,在书桌旁抽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沉默的看着夏叶尔。
“能哭就尽情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