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时间很快,
被树林过滤成斑驳的光影的阳光,在眼前瞬息而过。森林里窸窸窣窣,和呼啸而过的风声,配合马蹄有力的踏地声融合奏响。
走马观花般,那牵挂的事物“走”到了夏叶尔面前。
马停在了一座山崖旁边,从山崖上往下看去,夏叶尔却根本看不见村庄。
摇晃的绿色和斑驳出来的棕色山体占据了几乎全部视线,白色的云和蓝色的天就这样静静的不动,和平极了。
而在漫漫绿色中的,有一处空地伴着河流,露出几块裸露的开垦土地。
渺小极了,甚至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明明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地方,甚至承载着夏叶尔所有过去的呼吸与脉搏,却是沧海一粟,和自己一样。
不知道是距离的原因,还是心理的原因。
太安静了。夏叶尔想。
村子安静的不同寻常,不知道是沉寂,还是归于尘土……
即使提前做了心理建设,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当真正的见到这一切时,夏叶尔有些不敢确认。
“没问题,都平安无事。”
男人对有些动摇的夏叶尔说道。
夏叶尔开始认真地望向村庄。
千万…千万…不要……
夏叶尔在内心祈祷默念。
现实带给她的,是没有任何变化的村庄。
不仅是样貌上的,也是实质上的。
依旧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傍着漯河。依旧是惨不忍睹的状况,村子周围一圈被恶魔香草包围,几乎长满了整座村庄,只留下中间稀疏的几片田。
尽管烈日当头,在狭小的田地里还是有很多人影埋头向着土地,臣服于生存。
而在两段土路交叉的地方,就是夏叶尔的家。
再夏叶尔再熟悉不过的事物,从烟囱之中飘出的炊烟,似乎在预示着家人的生机。
“他们应该还健在吧?”
“没什么事情,审问了一番后就放了,没有酷刑,没有审问,没有剥削。只是加了一些赋税。”
男人回答,同时露出自嘲一般的表情。
“王国在这方面真是人性又精明,把枪口一致对象罪人,向百姓露出慈悲的面庞,将残酷的收割隐藏在面具后面。怎么?还是不相信,自己看看。”
男人递过来一个单筒望远镜。
透过长长的小孔,夏叶尔看到了,在那片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土地上。
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哥哥,那些无比熟悉的亲人,那些无比熟悉的“生活”。和往常一样,在土地上劳作。
夏叶尔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长长呼出一口气,但手中的望远镜却并没有放下。微风吹起夏叶尔蓝色的发梢,透着阳光,让天蓝富有层次,融合在广阔的世界里。
第一次以这种上帝视角回看自己生活的地方,夏叶尔感到不可思议。
不知道为何而劳,为何而苦,为何而痛;摒弃了思考的人们,才得以在地狱般的生活中获得些许的喘息。
空间上的无与伦比的对比和震撼、生活的麻木与单一、饥荒的从汹涌奔流的恶魔香草中扑面而来,蚕食人们的一切。
饥荒的可怕、人们的辛酸、世界的荒芜。
和从中逃出,置身事外的罪人——自己。
多么的残酷,从麻木中舒缓过来,以这种“事不关己”的视角看到这一切时,夏叶尔产生了深深的罪恶感,但又感到了异样的隔阂。
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辽辽世界,夏叶尔从未有如此生疏的感觉。
这些事物和感情,是16岁的夏叶尔不曾体悟过的东西,她直觉得心脏绞闭在了一起,让她喘不过气来,矛盾在脑子中怎么也散不开。
思考还真是痛苦啊,希望还真是恐怖啊。
“至于刚刚他说的那些,来日方长,你有的是时间去体味验证,而现在你需要知道的就是,你是人类,是我的主人,不是什么魔女,我们是一样的。”
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坠落心崖的夏叶尔。
夏叶尔想起了叶莉艾斯的话语,还真是厉害啊,那样的孩子,回想起她的话语,夏叶尔至今心中都暖和和的。
是啊,自私吗?
是啊,逃避吗?
是啊,胆怯吗?
是吗,害怕吗?
是吗,真相吗?
……
一切千丝万缕,杂乱无章。
但即使痛苦万分,
即使承认所有的懦弱、恐惧、谎言、自私、不孝、疯狂、魔女、罪人、灾厄……一切一切的骂名,
即使思考如此痛苦,即使希望如此炙热
但夏叶尔依旧朝着满是钢针的滚烫希望拥抱,即使被贯穿身心、被钢针刺穿肌肤,从肺部、心脏一路贯穿。
夏叶尔依旧选择去拥抱这份真挚,她就是这样的人,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带血的花朵。
终将消逝的魔法使。
一双璀璨如烈阳的眼睛炽烈的看着男人,是那样的耀眼,稚气依旧没褪去的脸庞却绽放出了无比的坚定。
“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夏叶尔完全不知道今后何去何从,但,现在的她却自然的和世界连接在了一起。
“这个世界,我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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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似乎是再次见到那副表情,冷峻的脸庞上露出了复杂的思念和混沌,又立刻被冷漠代替。
无言,男人哆嗦的手抽出火柴,颤抖着点了根烟。
“随你的便。”
轰!在地上留下一片印记,男人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
隐秘在树林间的黑白女仆裙从黑暗中走出,花骨朵般娇嫩的脸庞上挂着露珠,哭湿眼眶,红了眼圈。
“您,还真是像她啊……”
飘摇入碎风的话语中,流露的是过往的情感。
叶莉艾斯毕恭毕敬的半跪在地上,附身臣服的样子低下了头。
“我将宣誓向你效忠,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