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空的诶……”
“呃?出……出院了吧?”
“被子被动过呢,肯定有人住吧。”
“我我我我不知道!或许……和你一样?”
“大姐,你业务能力不行啊。”
“谁是大姐啊!?”
“我不说。”
退出房间,我们又到隔壁,敲敲门,门很快被打开。
“欢迎光临!二位想点些什么?”
“!”小赵护士竟被吓着了。
“一碗兰州拉面。”魏岛纭随口一说。
“好嘞!二位请往里坐,稍等。”
我们便亲眼看着他从床头扯了几张卫生纸,撕成长条长条的,撒在自己的一个小碗里。他又进了卫生间,在碗里接了半碗自来水,再用刷烂了的牙刷搅了搅,热情满满地端给魏岛纭。
“您的面来咯~”
“谢谢。”魏岛纭镇定地回答道。
“这!?”
“嘴巴张这么大干什么?也想被关进医院?还是要吃这面啊?”魏岛纭把碗伸到小赵护士鼻尖前。
小赵护士吓得缩了缩脑袋。
魏岛纭走进卫生间,把纸汤倒掉冲走了。
“喂,客官!这可是我的心血啊!不知道要光盘行动从我做起吗?”
“这根本不……”
魏岛纭噗嗤笑了一声,按住着急否认的小赵护士,摇摇头缓缓说道:“别担心,我们只是把食物分享给卫生间了。你看它那么饿,却一句话也不说——多么有气节啊!所以请以后别忽视它的感受了……”
“啊?原来……是这样吗……我忽视它了?我……忽视它了!真……对不起。”
“你快跟我走哇!”魏岛纭见小赵护士又呆愣在原地,不耐烦地催促道。
“诶?诶!”
魏岛纭溜了出去。
“客官客官!还没付钱呢!”
“卫生间吃的面,卫生间付!”她啪地关上门,长舒一口气。
魏岛纭一回头,发现小赵护士看见鬼一样看着她。
“大姐,您的业务能力真的有待提升啊!”
“我……”小赵护士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下一间下一间。”
敲敲~
没反应。
再敲敲~
还是没反应。
从门玻璃往里看,病人坐在小凳上,背对她们在画画,没理睬。
魏岛纭对小赵护士使了个眼色。
“这……什么意思啊?可以破门了?”
“……”魏岛纭很好奇,为什么被关起来的是自己,而不是赵州桥,“开门。”
“哦,哦哦!”小赵护士积极地把门打开了,满脸堆笑,“你好,希望安康~”
病人还是不理不睬。她们走近去看他在画什么。
之距一两步时,他突然抬头,吓了魏岛纭一跳。
“谁啊?”
“我们是来看你的。”
“哦,随便坐吧。”
魏岛纭瞟了一眼他的画……被精致的线条吸引了,又多看了几眼……整张画布,布满了金黄的蝴蝶,少有白色的空隙。不仅如此,他还在不停地用笔再绘上新的蝴蝶,覆盖旧的蝴蝶。
“您在画黄蝴蝶?”
“梧桐叶。”
“什……魏岛纭赶紧捂上嘴,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惊讶。
“这位我之前探望过几次,每次也都是这么画着蝴蝶,却非说这是叶子。”小赵护士竟然没有结巴……
魏岛纭有些困惑,希冀着谜团的解开,最好现在就解开。
“很久没尝试过了,请问您能让我也试着画一画吗?”
病人把手中的笔递给魏岛纭。
“能再给我张画纸吗?”
“在我的画上画就好了。”
“那样不就毁了您的作品?”
“人的过去本就经常掺杂点什么,随你喜欢画吧。”
在小赵护士耳中莫名其妙的话,魏岛纭却能理解一二。此时此刻的魏岛纭更加坚信,他是见过些什么的人。可这也太巧了吧?偏偏让她遇上?
不,也许在这种特殊的地方——安欣医院相遇,反而是一种必然。既然同为异类,也就没多少别的地方供他们停留了。
魏岛纭小心翼翼地用笔蘸了些黑色墨汁……
……画上一只黑色的蝴蝶。
“技艺不精,您能识别出我画的是什么吗?”魏岛纭掂量了一下用词,谨慎地问道。
“唔……画得还不错,这不黑蝴蝶嘛。就算我有病关在这儿,倒不至于认不出蝴蝶?”
魏岛纭又指了指他画的黄蝴蝶:“这呢?”
“梧桐叶啊。”他十分笃定,没有半点犹豫。
“那黄蝴蝶又长什么样呢?”
他指了指画上的黄蝴蝶:“就长这样啊。”
“可你刚才还说它是梧桐叶啊!”魏岛纭情绪变得激动,音量升了起来。
“喂喂,小心你出不了院了!”小赵护士低声提醒着。
“啊…抱歉失态了。”
病人一时有些迷乱,但又立马想通了:“黄蝴蝶,不就是梧桐叶么。”
“你确定不是‘已’吗?‘已经’的‘已’。”
病人睁大了眼:“对,对!就是叫‘已’啊!你也知道‘已?’”他猛地站起来,像是渺小的蚂蚁在大漠找到了同伴,兴奋地,疯狂地叫嚷起来:“你知道‘已’!你知道‘已’!!”
魏岛纭突然害怕了,惊恐击倒了她求解的渴望。她开始畏缩,为自己辩解,为刚才不够谨慎的冲动感到不值。
“不是……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已’!你知道!”病人眼睛瞪得很大,眼白布满血丝。他像是凶兽,又像落入水中垂死挣扎之人。他的眼睛下一秒就有可能迸出眼眶:“阿九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来几个人帮帮忙啊!病人情绪失控了!”
一会,几个护士冲进病房,合力将他摁在病床上。
“阿九在哪里!”
他依旧不停地吼叫着。
“阿九……”
直至注射了镇定剂,他才缓缓停止,屈服。
魏岛纭大口喘息着,突然感到肩头一阵刺痛。手指一抹都是渗出的鲜血。病人的指尖刚刚深陷她的两肩。
“你……还好吧?”
“我没事儿。”魏岛纭作出轻松之态,不在意地笑了笑。
“你说的‘已’是什么啊?怎么让他有那样的情绪波动?”小赵护士好奇地问道。
“啊,只是以前看的志怪小说,有这个东西罢了……什么蝴蝶梧桐,梧桐蝴蝶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情绪失控了。”
“去找点创可贴吧?”
“谢谢不用,等找到时伤口早都愈合了。”
“还要去探望别的病人吗?”
“今天就算了吧。”
魏岛纭的脑袋很乱。与其漫无目的地乱逛,她更想理一理刚得到的信息。
……
Another view 【岛纭】
回到病房,我躺在床上捋着乱成麻的思绪。
那位病人……就叫他画家吧。
画家或许真的精神失常了,但他一定接触过那些神秘的东西,和我一样。
虽然我无法知道他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也可能永远无法知道。
但是这件事,至少给了一点信息:我的那些经历应该不是梦或自我欺骗。
那么汐并没有死于那场车祸。
仔细想来,我和画家的经历应该十分相似。
接触了神秘的黄蝴蝶,失去了至亲之人,被送到了安欣医院。
我是否可以大胆地无端猜测一下,他也找到了桃花源?
不对不对……陶梦说过那里好久没有外人来过了,所以画家并没有来到桃花源?
……
等等?我怎么就默认陶梦说的话是真的了!?
但我也无法断定话的真假呀……比如汐的名字被刻上了石碑,这就是真的啊?
我缺少太多信息……思路一时断在了这里。
下次有机会的话——当然是等画师冷静下来——需要尝试着沟通一下,再确认些事情。
而现在,前方依旧是一片迷雾。
如果之后我出去了的话……必须再去那个森林中找一次。
机会……应该不会太远。我翻了个身,揪着纯白枕头的一角,消磨着时光。
门被敲响了。
“请进。”
是小赵护士。
“出来吃午饭吧。”她有些腼腆地笑笑。
“已经这么快就到中午了?”我问她,但依然赖在床上。
“是呢,时间过得挺快的。”她走到我床边安放的一个小木凳子上,见我的床头柜上放了些慰问品,拿起胡子猫,戳了戳它的肚子。
“怎样?之后你该有去好好实习吧,学了不少?”
“那倒没错,但那种‘兰州拉面’的可没再有了。”胡子猫举高高,举着旗子和水手刀威风极了,“我去的剩下几处都挺普通的。”
“这种话有些太淡漠了吧?这里的人能有几个算得上普通的?”
“只是相对啦,或者是暂时表现的普通……”
“你觉得那位画家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不今天才见过的吗,问一问也不奇怪吧?”我坐起身子漫不经心地扎着辫子。
“比较安静,醉心画画不怎么理人,你都看到了。思想很深邃?但——别玩刀,我怕——把修辞化的事物当作常识,肯定会显得更加疯癫吧?”
“确实会比较突出。”我放下那把水果刀,穿上浅蓝色拖鞋,站起身子,“吃饭咯~”
“我去其他房间了,有些人还得我这打杂的给叫出来……”见我起来,小赵护士放下胡子猫,比较放心地先出去了。
我顺着廊道右走到楼梯口,慢慢向下走。
楼梯的墙上,零零散散地挂着镶了白相框的画,相框里卡的塑料保护膜上贴着写有名字的小标签。
安欣医院里有时会开展些爱心活动,比如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画画。这墙上挂的都是他们的作品。
那副是……
我不禁笑出声。一幅赵州桥的右下角贴着赵州桥的标签。以前以为,这是谁不愿写自己的名字,便标上了桥梁名,现在才知道,那是小赵护士。
再走几步还能看见杨槿的名字,那幅是我们医院的食堂。
以前并没太在意这些画,看得也不仔细。
也许是因为快要离开这里了,现在突然来了兴趣。
大家都不怎么专业,线条比较调皮随意,有的还比较抽象。
已经下到二楼,由于窗前树的枝叶遮挡,这处楼梯光线比较暗,投满常青树的绿影。
正当我想看里面会不会有梵高《星月夜》那样的作品时……
墙上画作的画风断片了一样,突然都变了……
(今日推荐《我是阿撒托斯?》,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它。(呜哈呜哈呜哈~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