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岛纭似乎喜欢上了那把水果刀,她也清楚这刀的作用,这让人想起那个恋爱恐怖游戏里对刀造诣颇深的蓝紫发女性。虽然不至于像尤里以划开自己的皮肤为乐,但至少就结果而言魏岛纭确实对那把水果刀萌生了特别的情感。
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开始有些异常。从理论上说是她那一瞬间的动摇——对痛苦的惧怕,对亲情的渴望,对小汐的想念,浇溉了厌弃与依赖的种子。不过把她的一系列痛苦感受视为种子,将厌弃与依赖的放大作用视作养分,倒也没错。两者相互促成彼此罢了。
也许岛纭下次光临桃花源会像刘子骥一样献上生命,也许她会在那之前摆脱迷惑清醒过来,但现在她还是那个因误会被关在精神病院的可怜虫,可没机会做更多的事。
老老实实地完成午休,仍然是她尽早出院的捷径。
岛纭深吸一口气,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带上了一丝浮躁。眼下没有桃花源,再怎么想也是徒劳。安欣医院的床即使没有家里的柔软,也够内心疲惫的她进入梦乡了。岛纭侧身躺在病床,漫无目的地扫视着自己住了快半年的房间。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砖,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白色的柜子。
一面浅绿色挂钟,在有门的那面墙上。窗台是向外伸的,上面有两盆植株也是绿色。
至于种类,岛纭只想起这样的语句:一株是多肉,另一株还是多肉……
鲁迅的金句也经常被人们化用成玩笑,魏岛纭的话也自然显得有些无足轻重和好笑。
睡吧孩子,你下午还需要一个好的精神,去询问你那位为数不多的同类。
……
Another view 【陶梦】
又醒来了,而且自己很清醒,我就希望这样,这说明我在沉睡期间恢复得很好。
时间过得太久,我甚至有些遗忘自己要做事情的目的,我也记不清自己是否给自己下了封存记忆的咒术。
长久以来,我在这里等待着,接纳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与他们缔结名为“延续”的契约。反反复复机械重复地进行着,我寻找的是父亲大人的“已”,挽救那分别的结局。
如今最后一块拼图已经找到了,我只需要将那片灵魂从那个男孩身上剥离,接回它曾经的整体,就能迎来我的团聚。
是释然的感觉,苦难将要过去,我将寻回自己的幸福。
啊,现在什么也遏制不了我内心的愉悦。
不过有一件事我有些在意,在上次醒来时,魏岛纭他们提到过另一片叶子,那片引领他们来到这里的叶子。它当初就在我的桃花源的附近,我却毫无感知,这让我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黄蝴蝶,梧桐叶,“已”这种东西会在小范围内徘徊游走,我确信它仍然在这片区域。
我需要找到它,得出去一趟。
“陶梦姐姐,你要去哪里?”是魏汐。
啊,多么可爱的孩子,身上还有幸载有父亲大人的“已”。
只可惜你姐姐不要你了呢~没关系,你还有我啊,我可以做你的姐姐。
右手摸摸他的头:“我去找样东西,你在家里等着吧。”
“如果看见我姐姐,一定好劝她来这里住下啊。”他是真的很喜欢这里,这里面也有我的功劳。
“好啊。也许很快就能遇见她呢。”
“谢谢陶梦姐姐。”
我的左手一捻自己的发丝,在这一刻,魏汐被定在了原地,屋外的桃花不再飘落,整个桃花源都如此静止了。
我满意地笑着。
“放心,一小片微不足道的灵魂,不会痛的~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件事。”
现在的他,什么也听不见——整个桃花源的所有人,也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听不见。不停地维持并运转这个小世界,我付出太多心血,也该休休假了。
可是,我没有让这里一切完全恢复原状,它原本的模样……
回头看了看这美梦般的桃花源,我的作品,我向外走去。
View end
Another view 【岛纭】
又做梦了,而且自己很清醒,我不希望这样,一般来讲这说明我睡得很不安稳。
就这样坐在原地,等着梦醒来也挺好。不过如果能梦见桃花源,我也不是不能到处走走。
“嗯?”我似乎真的梦见了桃花源,也许正是因为这是梦,实现了我的愿望吧。
站起身,我不太确定地环顾四周,落英缤纷,上下相接,一片桃粉色的天地。河岸近在眼前,我顺着清澈的河流向上游走去。自从离开桃花源,像这样自由自在地再河边散步,第一次竟然是在梦里,不免让人有些感慨。
前面似乎有人,女孩子身形,背对着我但让人感到熟悉,我追上前去却发现怎么追也追不上,停下脚步却又不会与她渐远……
她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她好像要转过身了。我盯着她,希望看清她的模样。
“喂,你……?”
我看不清她的脸,一片模糊。
“你看得见我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任何回应,这让我更加迷惑。
“什么情况,我该不会梦见伪人了吧,好怪。”
“反正是梦,也不会被怎么样,走进看看吧,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靠近她。”
我鼓起勇气,怀抱希望向着她跑去。她仿佛看不见我,仍在四下张望,寻找什么,又不时用手撑着下巴低头沉思,就好像是在感应丢失东西的所在。
靠近了,这次能靠近了,我心中一阵鼓舞,一边奔跑一边伸手尝试触摸她。
忽然间,天色变得昏暗,在我即将触碰到她的一瞬。
“等等!”她化作黑雾散去,而我身边的漫天桃花尽数湮灭,光秃秃的树枝生长出墨绿色的树叶将天空彻底遮蔽,把我扔进漆黑的森林。
耳边声音的声调瞬间升高,叶子被踩烂的声音,奔跑时风的呼啸声,都变得尖锐刺耳!
我感到什么熟悉的东西在疯狂地向我靠近!虚无的,抽象的,但仍然不知是什么!
「就差你一个了呢!变得和这个世界一样吧!」
无法抑制的恐惧感席卷我身。
接着又是那四面八方传来的尖细笑声!
「——里面血肉模糊,装满碎块!」
「唯有红帽子完好!嘻嘻!!」
嘲笑着!讴歌着!响彻,不绝于耳!!
我的胃翻腾着,感到无比恶心。
“呃呕—呕——”干呕根本停不下。
「死开!不要靠近我啊!」
我听见自己过去的嘶声叫喊!
仿佛有那么一声撕扯。梦境破碎,而我惊醒。
残存的恶心感挥之不去,在我的咽喉回荡。
“呃呕—呕——”午餐涌进我的口腔。我紧闭双唇转向床边,半消化的西红柿鸡蛋一股一股被我吐在地板上,散发出酸臭味。
怎么可能忘记啊!那彷徨的惊惧的日子历历在目!
“全部……全部,全部!”
全都是桃花源的错!就是陶梦,杀死了我的汐!
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寻求所谓的美好安逸?
咽喉哽住,消化物再次吐出。
“*……*……”两个骂人的字母从我口中迸出。
“?”
我是不会骂人的……怒火瞬间熄灭,我的心变得冰凉。
不,并不。那不是脏话,那是一个名字。谁?
“**……”谁?是谁?我根本念不出来,只有两个首字母。
谁的名字??谁的名字??谁的名字??
恐惧,又回来了。
View end
魏岛纭慌忙清理起自己床边的呕吐物,顾不得难闻的气味。
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窗外的光,岛纭不记得自己吃过这样的东向。
她连续扯出好几张抽纸叠在一起,把那个显眼的东西拈出来。
“像一颗发芽的种子?”岛纭有些紧张地看向门外,后知后觉地担忧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有没有被人看见。本来就没几天就可以离开了,若是现在出了岔子,真是功亏一篑。
“还好没人……”
她一边清理着,一边回想刚才的梦境,发现自己只记得后面一半,于是更加不安。
魏岛纭手中攥着厌弃与依赖的种子,不知道这是什么,却清楚这颗发芽的种子与她一直以来的经历有着密切的联系。
不过这颗种子与她记忆的缺失有关吗?没有。催生厌弃与依赖,便是它唯一的作用。
清理完后再次躺下,她很快就睡着了,这次睡得很安稳,没有再做梦。
……
时间流逝很快,转眼下午三点,魏岛纭起身看望画家。
走到门外,可怜的小赵护士在值守。打了声招呼说是担心,魏岛纭又被放了进去。
“小心些,注意你说的话,别又伤着了。”
“会的啦,会的。”
“我会在外面看着,不用太担心,出了什么事我会像上午一样喊人帮忙的。”
魏岛纭小心翼翼地走近画家邱元。邱元听见脚步声竟然不再专注于绘画,回过头看向来者。
“你来了,来了好啊。”身边的画神韵仍在但画迹比较潦草,看得出邱元因为岛纭的出现,也变得心神不宁,“我大约知道你要问什么,“桃花源”是吧。随便问但我也帮不了你。如你所见,我在这里呆了太久太久,早就锈坏了。”
岛纭才发现才华横溢的他竟是如此的灰心失落。
“请你先看看这个东西……”岛纭看了看门那边的小窗,确认小赵护士在走神,便从口袋里摸出奇异的种子。
邱元挑了挑眉毛,并没表现出多少惊讶。他站起来走到床头翻起柜子,捞出一株反射着光,但形态枯萎的小植株。
“看看这个,你认为这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