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梦为了寻找来路不明的叶子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既然已经寻得,自然高兴得意。
这里是在森林包围的一片空地,空地上长满了花草。黄蝴蝶仿佛在这片空地迷失了方向,来回飞舞。
没有丝毫的犹豫,陶梦把手伸向黄蝴蝶,准备好窥探这份“已”所蕴含的全部记忆。
可在陶梦的食指与黄蝴蝶的翅膀接触的那一刻,出乎意料,她感到了黄蝴蝶的抵抗。
“怎么会?怎么是活人的‘已’?”
在她千年积攒下来的知识里,“已”一般有两种情况,死人飘散的和生者蜕下的。
死者的“已”软弱无力,仅需触碰便会将所有记忆汇入触碰之人脑海中,成为他们的一部分,而现实的梧桐叶则化作粉尘,随风而散;生者的“已”则不同,它们具有相对较高的活性,有一定自我判断的能力,不会随随便便变成别人的一部分。
生者的“已”如果没人有意去分离,大多情况都会老老实实住在整体中。
因此,当一个生者的“已”无依无靠漂泊在外,若不是什么危险人物的手段,就必然是那个人太多的“已”过于专一和执着,在精神上相似并重叠,汇聚又活化,自主剥离了整体——也就是说会格外的顽强。
陶梦怀疑是谁故意在这里放生了这样的“已”,也许会对自己不利。她更加想要一窥究竟,以确保自己实施计划的安全。
虽然这只和黄蝴蝶格外顽强,但对陶梦来说也并非什么难题。她确实是那只千年的桃妖,但她又和普通的妖不同,会一些天底下的生灵不该有的手段。
她捏住了黄蝴蝶那纤薄如纸的翅膀。黄蝴蝶无法继续飞舞,变成了金色的梧桐叶,棱角分明的叶尖在最边缘卷曲,如同惧怕一般。陶梦轻吹一口气。无数细密的花粉徐徐飘出,将金色梧桐叶裹挟,带到半空中。她抬起右手,云袖滑落肩头。陶梦整条手臂泛起金色的光泽,随即长出无数龙鳞一样排列的小巧梧桐叶。梧桐叶从陶梦肩头到手腕逐一脱落,幻化成蝶,围绕着陶梦舞动,接着蜂拥向花粉托举的金色梧桐叶,将其吞食。
陶梦垂下纯白无垢的手臂。一阵杂乱的扑腾声之后,金色蝴蝶重新飞回陶梦的袖口,消失无踪。
如此轻松,她满意与自己的能力,开心地笑了。
不想,一股熟悉的感觉涌向她的脑海,陶梦有些诧异,急忙在脑中翻看那些记忆。
她变得无比惊愕,感到自己的一部分背叛了自己般。
“这份记忆……怎么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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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岛纭在走廊上踱步,略有猜想,但穿连不起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想了想,打算把自己记得的信息写下来,整理一下。她又出了房间,向前台借了些医院的横线稿纸,说无聊想要写点小说打发时间。
前台也没有怀疑,既然要写小说就去写吧,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工作。而且他们一天到晚做同样的事情,终究会感到枯燥,没准什么时候病人能写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们没理由,没必要拒绝魏岛纭的请求。
魏岛纭拿了稿纸回到房间,抹开纸页数了数够用,又习惯性地翻开每一页看看印刷质量怎么样。她取出两页纸,计划先整理自己听说的。一页写下叫做陶梦的人说的话,一页写下邱元的话。
“那个陶梦说过的东西都过半年了,想要写全面有些难啊。”
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几乎绞尽脑汁。
“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
【自你们说出姓名之时,你们就已被刻在桐朝的石碑之上了哦。】
“是有这么一句话,当时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我还以为是因为外人罕见,会被刻个名字,像是谁谁到访,谁谁到此一游之类的。”
“为什么我没被刻上?当时也想过这个问题。”
“那些墓碑刻写的名字,大都是桃花源居民的——小汐的名字也在上面。我记得好像还看见了穟酒?那个陶梦似乎也把穟酒当作桃花源的居民。”
若是按照这样的规律,也许魏汐已经成为了桃花源的居民。而陶梦曾经说过,桃花源的居民是无法离开那里的。
“所以说,是因为加入了桃花源所以没办法出来吗。”但同时,岛纭回想起魏汐无比反常的坚定态度,“不对。”
“对了。种子——消极避世的种子。”魏汐的行为让岛纭联想起邱元提到的症状,比如更加依赖桃花源什么的。只要这么去理解,魏汐固执的事情好像就合理了不少。
“有点联系就还是用同一张纸吧。”
她继续回忆着。
他们在桃花源呆着没几天,经历却不少,要说印象深刻,好像什么都有点印象。面对这些都有些东西但都不突出的回忆,岛纭有些混乱,抓不住主次,不知道该从何开始下手。
说实话,他们在桃花源还是以蹭吃蹭喝蹭玩为主的,这就让她记忆里面更容易想起的反而是娱乐和食物。
“这谁想得起来啊。”
没想到还没回忆起多少东西,推测过程就停滞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被这种小挫折打倒,她后面还有更重要的更困难的任务,假使输在这里,救出弟弟的愿望就太可笑了。可以说,现在是证明自己决心的重要时刻。
“呼——”魏岛纭吐出一口浊气,她也终究是个普通人。毕竟,连一开始表现冷静的邱元最后也疯掉了。
魏岛纭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用力几笔划掉,烦躁无比,像是有无数只吸血鬼在她耳边狂欢。她想起没多久前还算安稳的日子,想起自己看的漫画,读的轻小说,还有认真复习的小汐,不免有些后悔顺应小汐顺流而上的想法。她有些忧愁,在稿纸上的空白处画起画来,她要画小汐的正脸、侧脸还有背影……
“小汐……我的小汐……”
岛纭技巧娴熟,很快画好了小汐的正脸。那张脸是如此生动。岛纭轻轻地在画旁写下两个字——弟弟。
……
当魏岛纭画到第四幅图时,差不多到了晚饭的时间。小赵护士敲门提醒她去吃饭。
岛纭手也画酸了,就把稿纸塞进抽屉。
晚饭后不知道是不是有些饱腹的原因,她有些困倦。因为清楚自己下午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她有些迷糊的向小赵护士要了一袋超市里卖的鸟窝咖啡,试着泡一杯咖啡提提神。
魏岛纭泡速溶咖啡的顺序和大多人不一样,她是先水后咖啡粉的“异端”。因为大多时候她手头一般没有筷子或勺子,每次冲咖啡先放咖啡粉总有不少沉在杯底,顽固地黏在一起。所以她会先倒上一杯开水,每次撒上一层咖啡粉,轻轻摇晃杯子使那一层咖啡粉先充分融化,再循环往复化开全部咖啡粉,最终得到她理想的速溶咖啡。
老样子,岛纭拿着那个奇形怪状的杯子,出去接了一杯水。她向杯子里面看看,水很干净,水面倒映着那个小钟。
魏岛纭冲好咖啡,囫囵下肚坐回桌子前,拿出稿纸尝试思考。
结果刚喝完咖啡反而让她更困了,没撑住多久,她困趴在桌面上……不过先别怪罪我的鸟窝咖啡啊,刚喝完是这样的嘛,不管怎么说就算咖啡生效也得半个小时呢。
是一顿长足的睡眠。岛纭相信自己睡着期间做了一段清醒的梦,但醒来依旧是记不起多少,好像谁被刺穿了,以及她自己用水果刀刺死了谁。总之很荒唐。
魏岛纭醒来以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发现自己并不在桌子前,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转移到了床上,被子也有好好地盖着。
睡眼朦胧的岛纭坐起身,眼睛四处瞟视着。当她看见桌子上被她谎称小说的稿纸不见了的时候,她立刻清醒过来,感到一阵心悸。
自己的推测是会被别人当作疯子的。而现在写有推测内容的稿纸,很有可能已经被医院的人阅读并且拿走了,自己可能会被再次留在医院。
她匆忙从床上翻下来,三步并两步来到桌子前。确定桌上桌下都没有稿纸后,她又猛地拉开抽屉。
“哈……吓死我了”好在稿纸安稳整齐的收在抽屉里,没有被医院的人拿走。
待到魏岛纭冷静下来,她注意到桌子上放了一袋子水果,想必是南篱带来的慰问品。
“莫非是南篱把我抱回床上了?”别看南篱身材小巧,她的体育在学校是数一数二的。安静时,像猫一样,走路不发出一点声音;真要动起来,也是充满活力,抱起岛纭也并非什么难事儿。
自己的稿纸,想来南篱已经看过了。已经发生的事,改变不了,疯子就疯子吧。
“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我的经历估计她也不会相信吧。”魏岛纭自嘲着说道。
她翻看自己的稿纸,既然饱睡了一觉,自己的推测总该取得些进展了。
可是陌生的脸孔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嗯?”
“这上面……画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