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汝安没有接着南宫若月的话说下去,而是一下子住了口。大殿中又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安静中。
张汝安轻轻端起自己右手木桌上的茶杯,轻轻摇头吹了吹杯中还在努力向外弥漫的热气,然后将杯子轻轻地靠在唇边,**一口,热茶下肚,这才若无其事地将茶再次放在木桌上。
“南宫道友这话可就错了,道友定然早就理解了我的意思,”张汝安的脸上又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眯眼微笑,“不过道友定要让区区挑明,那在下只好明说了……”
张汝安身旁的茶再一次被他举起,轻轻放在唇边,似乎又要再品上一口。谷铭的眉头皱成了个八字,心里全是厌烦和恶心之情。这般装腔弄事、矫揉做作还有吊人胃口,当真是恶心之至。但就是这般人,谷铭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勾引起了自己的好奇心,总不能不让他说了。不过谷铭也没打算让他安安稳稳地说下去,右手食指压在蜷曲的无名指上。
“噗”的一声,一小团被灵力压缩的空气直冲向张汝安手中的茶杯。张汝安好像没有察觉而是继续举杯喝茶。
意想之中的被子破碎的场景没有出现,谷铭发射出去的灵力好像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丝回应。不光谷铭有些迷茫,一旁的南宫若月也眯了眯眼,刚刚谷铭发招的时候就在她身旁,她是知道的,这下的结果她也有些惊奇。
张汝安将杯子放下,若无其事地继续道。
“我们结盟!”
“结盟?”
“没错,就是结盟!现如今东部地区有着数千门派,我们只要结盟,就能形成一股无可撼动的力量。”张汝安的眯起的眼中露出一丝精光,“‘有能者居之’我们团结在一起,化成一个大宗派,消除宗派之间的隔阂。小宗派实力虽弱,但数以千计的小宗派合而为一总能跻身到超品宗门,实力强大了,说话也就有底气了,到时候我们再和归一宗索要,他总得给的,倒时候我们再依照上面的功法,一同进步,一同奋进,让我们整个东部的实力更上一层楼!总比被归一宗这一个宗派单独霸占了,而不传授的好。”
“那你说的这个同盟领导者是谁?”谷铭冷笑道,他心里摸到了张汝安的目的。
“自然是谁发现这本书,谁来做盟主。”张汝安不假思索。
得,又是一个想在玄幻世界做“左冷禅”——想将诸家诸派控制在自己手中,然后逐一吞并并且想要和五大门派并肩的家伙。那他这个索要想必也肯定不是光明正大的索要,而是想借助小门小派之手和人数众多明抢暗夺。得到后说是为修真界谋福,说的这么冠名堂皇,事后怕是乱泼脏水,不认账了。谷铭想着,左手指摩挲着,既然明白了来意,倒是不必听他继续讲下去了。
“对不起,张公子,我们东鸣派虽是小门小派,但是我们不会接受除师父之外的人领导。我们更不会允许我们这一派融合到别的宗派中,如果还有什么事情,还请等师父回来后再说吧!”南宫若月站起身来,义正严词地道。
张汝安一怔,没想到这芊芊少女模样的仙子拒绝的这么快。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没有继续强求下去。而是恭礼道别,步出门外。
两人送客送到门外。张汝安左手朝天一扬,腰间的长剑飞射出来,被他攥在左手,然后他右手无名指和食指往地上一指,长剑又平平稳稳地落在地上。他缓步踏上剑去,拱手向两人道别,然后御空而去。
看着张汝安显示了这一手功夫,两人都有些愣住,待到张汝安御剑飞走。南宫若月感到一惊,只有金丹期之上才能御剑飞行。看着与己年龄相仿,但是这张公子修炼造诣竟然如此之深,刚刚不露山不露水,一副翩翩君子模样,这可实出南宫若月意料之外。
“切,这你都能装。”谷铭阅历尚浅,不知那一手是什么意思,只是见他故意做作,明显是吸引二人注意,心下顿生厌恶敌意之情。
两人各怀心思地看着张汝安御剑离去的方向。突然一阵细小的脚步声从二人背后传来。
谷铭率先收住目光,转头看向身后,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撞,重心不稳,坐倒在草地上。
“霖儿你怎么来了?你刚刚在干什么?”谷铭感觉自己腹部传来一阵温暖感,低头看去,发现是林霖窜到了自己的怀里。这么多天的相处,谷铭已经和林霖混熟了,毕竟又可爱又听话的小家伙,谁不渴望养一只呢?
谷铭支起身来,抱住了林霖。
“大哥哥,那是谁,为什么月儿一直盯着他走的方向看。”林霖经常在师父跟前,师父叫南宫若月叫月儿叫习惯了,连带着林霖也喜欢叫月儿了,但是她对谷铭却喜欢叫大哥哥,而不是师弟。
“霖儿乖,不能叫月儿,要叫师姐哦。”谷铭听着他怀里的林霖说话,感觉自己都要被融化了,温柔地说道,“不知道哦,你去问问你师姐吧。”
“不要,我想要大哥哥你和我说,你去问问,你去问问。”林霖撒起了娇,两条腿在谷铭怀里乱晃。谷铭险些抱不住她。
“好好好,你先别闹,我去问问。”谷铭赶忙安抚林霖,然后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南宫若月,一脸尴尬地开口问道,“师……额,师姐,霖儿问你看张汝安看的什么?”
南宫若月收回目光,看向谷铭,然后平和的脸色瞬间变成一脸冷漠,转身就朝着刚刚会客的大殿内走。
“额,你看我问不出来,霖儿乖,你自己去问吧。”谷铭早料到如此,但还是一脸尴尬地看向怀里的林霖。林霖也看向逐步远离的南宫若月,脸上露出好奇之色。
“月儿怎么走了,她为什么不和你说话?”
“额,我惹师姐生气了,她现在不想和我说话了。”谷铭的脸上越发尴尬,都被小孩子知道了。
“你怎么惹她生气了,月儿可是不大生气的。”林霖在抬起了脸看向谷铭。
“可能是因为我隐瞒着身份和她打了一架吧。”
“哦,你打伤她了吗?”
谷铭摇头。
“那你打到她了吗?
谷铭又是摇头。
“这倒是奇了,你也没打到她,更没有打伤她,她为什么这么生气?月儿可以气量忒小了些。”林霖嘟了嘟嘴。
走在前面的南宫若月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这时突然停步,转过身来朝着二人走来。
“霖儿,我没有生他打我的气,我生的气势他明明是下山剿匪,却反而和那群匪徒称兄道弟、拉帮结派。这般好坏不分,奸良不分,岂不是忘记了对师父发过的誓和我们门派的规则?”南宫若月走到谷铭跟前,蹲下来看向林霖。
谷铭听到这话,才有一种拨云雾而睹青天的感觉,难怪他解释了一路,南宫若月都始终未说一言,甚至自己拼命地和她解释自己为什么打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反而更加不好看。原来她不自己回答一句,是因为自己根本就没发现自己错在哪里,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在南辕北辙。
谷铭不等林霖再问一句话,将自己怎么去的、怎么遇见的何政、何政说的什么和自己和他说的什么全盘对着林霖说出。
“一群匪徒坏的是一村人,但是一个官吏,一个为非作歹的官吏坏的可不只是一村人,如果他身处高位,他坏的可就是一城人甚至几城人。现在的国家已经不得民心,百姓生活水深火热,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让老百姓任其宰割,不如高举义旗,推翻他们,建立一个能真正为人民考虑的政权。就算我真的将何政那群人给逮捕,给消灭,对于村民来说有用吗?没用的,少了他们还会有贪官污吏、还会有走狗反贼来迫害他们,不真正解决这样的根本问题,只解决一些皮毛,一些根本不会伤及根本的,是永远解决不了事情的。固本清源,固本清源,不去稳固根本,清理源头,哪里会有所改变?一条臭水沟,你不去清理源头,不去清除上游污染物,只在下游进行水体净化,哪里会有什么改变?”
林霖盯着蹲在她面前的南宫若月,南宫若月自然也知道谷铭看似是在对林霖解释,实则是对自己说的。不过她没想到,谷铭竟然有这么远的打算,和对这事情的真正看法。
“我们修行者是和普通百姓毫不相干的关系,但是师父说要有侠义之心,难道我们只是对同为修行者的别人施以援手,而对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的苦难置之不理,不加干涉,任由其受苦受难。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行侠义之事,就不应该以身份自矜,而是对自己遇上的需要帮助的人和事情施以援手。我们以修士自持,理应作为人们的上位者,把人民的幸福福祉作为我们的目标,而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谷铭续到,经过了和何政的这一番讨论,他对之前学习的思政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这一次话到嘴边顺口说出,心里有了一丝“以天下为己任”的忧愁感,和理想得以说出的畅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