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在眼前消逝了。
坚信的事物、守护的东西、所爱的一切、以及最后的容身之所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一切，仿佛永恒的噩梦。
不过，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吧？
那个人曾对自己所说过的，将他唯一的子嗣交给自己，对，是的，还有自己能做的事，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漆黑的意识空间，不断回响的低语声，一次又一次的唤醒了贝尔残留的意志。
视线逐渐清明，身体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完全放松，仿佛一切杂质都从身体中排除，只剩下那暗影，在黑暗中凝聚，缓慢的变化成了形态……
低语，暗影不断低语着，环住自己的脖颈，与之紧贴着身体，不断低喃着什么……
对自己的无力悔恨吗？对这世界怀疑？憎恨那些使你如此痛苦的人吗？对亲友的离去愧疚吗？对无法保护所珍视的事物，无法改变自己苦难的人生，后悔吗？
贝尔的意识空间中，不断回荡的低语声愈发强烈了。
那一定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是他一辈子无法遗忘的痛楚。
“后悔…对无能为力而痛苦着，对所珍视之物消散而悔恨，对世人失望，对世界怀疑，憎恨，对无力保护所珍惜的一切而悔恨。”
“是啊，我是一个懦夫啊……”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贝尔轻声呢喃着，不知为何，这种低声呢喃带上了某种奇妙的节奏，伴随着低语的持续不断，贝尔那原本黯淡的双眸亮起了一缕异彩……
终于，那双赤金眼瞳泛出了泪花，终于，再也无法忍受着疼苦而放声疼哭着，狂笑着，狂乱的笑着，仿佛疯了一般，那凄厉的嘶吼，令这漆黑的世界为之震颤。
‘来吧…释放你的痛苦，承认你所渴求着复仇，回答我…’
黑影化作一头半蛇半人的怪物，缠绕住贝尔的身体，贪婪的吸食他的血液，诱惑他，索取他的痛苦，引导着他，让他走入黑暗的边缘，再让他获得救赎，重获新生。
‘说出来吧，大声的诉说，我永远不会放你离开，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身边，哪怕你要毁灭整个世界，我也不会阻拦你…’
黑暗的意识空间中，那嘶哑的嗓音在不断的蛊惑着。
“给我…给我你的力量，我会接受你的一切，将你的黑暗全部灌入我的灵魂，我会变强，我会报复……”
‘很好…’
蛇影消融，黑暗中，一颗璀璨夺目的晶石悬浮在了他的面前，闪烁着耀眼的银光。
贝尔握紧了拳头，猛然挥出，那璀璨的光芒爆炸成漫天星辰，洒落大地，照亮一片黑暗的意识世界。
血红的利刃刺入男人的身体中，灼热、寒冷、挣扎、享受、刺痛、愉悦……
一切都回过到了最原始的模样，身体、灵魂、记忆，它们脱离贝尔的身体，然后又重新灌入。
一切回归至原点，黑暗中，贝尔吟诵着一个不知名的称谓。
“伊诺萨斯……”
…………
黑夜中，大汗淋漓的贝尔坐在床榻边，他从昏迷中醒来了，从未有如此疲倦，连站立起来的力量都几乎丧失了。
但是，他感觉很好，从没有任何时候有那么清醒。
额前的刘海不知在何时多出了一抹暗红色，发尾也变成了暗红色，左眼化作暗金色的竖瞳。
他伸手摸去脸颊上的汗水，抬起头，看向窗外。
黑夜笼罩下的大地，在月光下透露出苍凉和阴森。
咚咚咚——
卧室的门敲响了，紧接着便是门被打开的吱呀声。
叮当——
一名女仆走了进来，在她看到贝尔的一瞬间，手中的餐盘啪嗒摔倒在地上，她惊恐的捂住小嘴，瞪大双眼。
“你……你……”
贝尔平静的问道：“怎么了吗？”
“贝…小姐，薇娅大人！贝尔先生醒了！”
女仆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没过一会，两道急促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嚣后，伊莎贝拉与薇娅出现在了门口。
震惊，激动二色在薇娅的脸上不断转换，她快步冲了过来，一把扑进了贝尔的怀里。
『她是薇娅…十年前的那个小丫头』
‘我知道，我记起来了。’
与激动的薇娅相比，伊莎贝拉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不过，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关心贝尔的理由。
“贝尔！贝尔！你终于醒了…终于…我好担心你……”
薇娅的激动从她的语无伦次的话中可见一斑，而贝尔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能让我和她单独聊聊吗，伊莎贝拉小姐？”
伊莎贝拉沉默了一下后，退到了房门之外，房门合拢了。
剩下的就是独属于贝尔的时间。
他的手指划过薇娅柔顺的长发，温柔的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薇娅愣住了，就好像是不理解他的话一样，眼神不断变化，在几秒钟的愣神后，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想起我了……”
“嗯，就在我昏迷的期间，似乎我所有的记忆都恢复了，抱歉，让你一人等待了十年……”
哽咽，抽泣，不断地捶打着他的胸口，仿佛要将心中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几分钟后，少女的抽泣声不断变小，身子也逐渐软了下来，在贝尔的怀中，薇娅居然逐渐睡了过去。
“……”
将薇娅放在床上后，看着这个昏睡着的白发少女，贝尔的眼神有些复杂。
忽然，贝尔朝她靠了过期，紧接着，左眼散发出一道微弱的红芒，映衬着贝尔的眼睛，显得格外诡异。
“抱歉了…但我不得不再伤害你一次…”
贝尔将手放在了薇娅的额头上，闭目念叨了一句。
下一刻，贝尔右手掌心中，一团暗红的光球缓缓凝聚，然后钻入薇娅的眉心。
一道衔尾蛇的团案闪烁了一下，随后便悄然隐匿，消失了。
在做完这些事情后，贝尔坐在床头旁，静静的看着陷入熟睡中的少女，久久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