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蝶与花。
大人说它们很美,但在年幼的我看来,那只是两团颜色。不同的只是一团颜色是“咻咻”的飞来飞去的,而另一团颜色被一根长长的东西支撑着,只有在皮肤感到清
凉的时候,它才会像我玩的娃娃一样摇摆下。
它们依偎着——蝶恋花……究竟是怎样的呢——
那是一个残忍到像谋杀样的日子。
具体来讲,就是太阳大得过分,而天空却澄澈得惹人烦躁——一点都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就连风也在这种天气里像是被高温蒸发样消失不见了。
擎起手试着遮住些阳光,旋即传来的热度又让我缩了回去——没办法,想尽快解脱就赶紧解决这些东西吧。
撇了眼身旁堆积如山的行李,伸出舌头抿了下干涸的嘴唇,随后再次抓住了结实的带子——
感受到了人类的极限正敲击着我摇摇晃晃的身体,驱赶着我找到了一处尚未遭受阳炎毒害的长椅——如同被随意扔掉的垃圾样,我就这样趴在相对清凉的长椅上。
随后轻快的铃铛声——从柏油路的一端传来。
那是一个娇小的身影,身下的坐骑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咕噜咕噜”的,她朝着我骑来。
明明是在骑自行车,却有种骑独轮车的感觉——少女布丁样的骑法令我产生了这种感觉。
具体来说就是弹性十足的感觉啦。
她从车上跳下来,带着几滴汗珠闪烁着光落下。
距离我几十厘米处,我看清了她的面孔。
黑色短发在阳光下反射出油油的光泽,略有些婴儿肥吧,那张看起来怎么都不像大学生的脸蛋上生有一双滴流圆的大眼睛。刘海因为汗的缘故,变的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圆睁的大眼睛让我担心汗珠会不会流进去——
身子起伏着,喘着与她长相极其不符的粗气,说道:“你知道图书馆在哪里嘛?”
面对少女的发问,我尴尬的笑了笑,手不自觉的伸向自己的后脑勺处挠了挠——那是我紧张时会做的动作。
“对不起——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少女却没有丝毫失望,而是嘴角扬起,露出一个月牙般的笑容。
“谢谢啦——”
随后挥着手的她,又跳上了自己的坐骑,向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飞去——
奇怪的女孩——那是我对她的初印象。
之后的再遇就是在几月后的寒冬了。
摆弄了下沾着雪的刘海,我踩着厚实的雪,发出令人心安的声音。
平面化的景物——雪如老旧电视机的乱流样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
顺着呼出的热气的方向,我望向远处朦胧的群山,雪模糊了山的形状,却让它闪出了美丽的白光,静静地矗立在我的视野尽头处。
随后少女的哭泣声——亦或是什么,从被雪淹没的角落里传来。
被吸引的我,朝声音处走了过去。
像是捉迷藏的娇小身影,蜷缩在雪与光交际处,棕色的衣服与周围景色极违和,但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却又有些协调。
“那个……”
“!”
少女把头转向我——应该是甩向我。
滴流圆的大眼睛流着眼泪——这种天气眼泪会结冰吗?极不和谐的,我想到了这个问题。
像是看到了最亲的朋友样,她扑进我的怀里,令我猝不及防——
“喂——你知道男人都是骗子吗?你知道吗?真傻,真傻——爸爸走了——什么都没留下,就这么走了——”
如同酒后的胡言乱语,她嘶叫着,
“喂——喂——男朋友也跑了——哈哈,真傻,真傻。他说他爱我呢——爱我呢——哈哈,哈哈。”
忽的,她抬起头,用极红的脸庞看向我,眼泪和鼻水混淆在脸上。却让人感觉她冰凉凉的。
明明在哭着,嘴角却扭曲着向上扬去,形成一个月牙状的笑容——
啊,原来是她啊。
脑袋中的齿轮咔的动了动。我想起来这个女孩了。
“那个——”
“呜——哈哈——”
她疯了般捶打着我,随后突然从我的怀里逃样跑走了。
如同那天骑着独轮车样的自行车一样。
我楞在原地。
雪花发出寂寞的声音,融化在我沾满她泪水的衣服上。
在之后的相见就是在医院里了。
虽然在第二次相遇后,我向同学打听了下那个女孩。
但得来的回答都是——
〖那描述算什么啦。〗
〖太普通了耶——怎么可能知道。〗
〖你在开玩笑吗?〗
询问无果,便也放弃了。
为什么放弃的这么快呢——或许是因为我们互不熟络吧。
虽然依旧有些在意,但我的生活不会因为我的迟钝而停滞。
随后戏剧性的,在我看望得了轻病的妹妹时,我又一次遇见了她。
起因是我的愚笨——走错了病房。
还真是奇迹啊——我呆呆地看向独自坐在病床上的她。
她呆呆地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说有着很大的窗户,但是背阴的缘故,让整个没有开灯的病房显得昏暗无比。
不知为什么,这次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听到我“嗒吧”的走路声,她木讷地转过头。
“啊——亲爱……亲爱的?”
听到女孩的话,我一下子变得脑子空荡荡的,嘴角抽搐了下。
亲爱的?仿佛心里浸到油里的感觉,我呆站在原地。看着她苍白的嘴唇咧的大大的——
“你回来了吗?你终于想起我了吗——我一直都爱着你啊……啊……呜……”
泪水滚滚地流下来,让整张可爱的面孔变得狼狈无比。
……
不知道为什么,我向后退了一步。
“啊……亲爱的——亲爱的?不要走——不要走啊啊啊!!我爱你,我爱你——不要离开我——我求你……我求你了……”
她面部扭曲着,滚落下病床,朝我爬来——
四肢不协调的,让人感到无比恶心和——怜悯。
“401号?发生什么事了?”
从身后的对讲机处传来令人安心的声音。
“她——疯了。”
我颤抖着,说。
最后她也没有碰到我,只是一直在哭喊着,如同地狱的恶鬼样。
如月牙的笑容,没有出现。
通过医院的护士得知,这女孩因为父亲去世加上男友出轨,本就很脆弱的心理承受不住,于是就疯了。
“看样子是把你当成自己的男朋友了”
护士说道。
——
我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如此痛苦地入睡的她。
为什么会感觉自己做错了呢——到底——为什么呢。
紧握双手,脑子里乱糟糟地,遍布着女孩的脸庞。
不自觉的,我伸出了手,摩挲着她干枯的皮肤。
我要干什么呢——我不清楚。
不过,如果她需要我的话——
我真是个烂好人呢。
昏暗的房间里,我对着一个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的女孩,倾诉出我流水般的温柔。
她缓缓睁开眼,脆弱到令人心疼的看向我,
“亲……爱的?你——愿意接受我……愿意了吗?”
“嗯……”
心里感觉像是融化的冰块,满满溢了出来的感觉。
“我愿意哦。”
向着没有阳光莅临的病床,我握紧了她的手——真是和一开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呢。
我笑了笑,说道。
蝶恋花。
花离了蝶并不会凋落。
但蝶离了花便会死去。
只剩花的蝶。
被约束,依赖着的花——
也只能为蝶而生了吧。
好了,写到这里吧。
我放下笔,看着大大的“蝶恋花”,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爸爸——”
身后传来孩子的呼唤声,我从皮质的椅子上站起,“哦——来了。”
走出房间。
“真是的——亲爱的,又在写东西吗?”
她抱着一个软乎乎的孩子,冲我露出了月牙状的笑容。
“好咯——爸爸来了哦——”
像是动画片里的反派样,我冲着孩子——和她,张牙舞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