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留的问题还有很多,一时也想不明白,护士走后不久,姜雪落终于还是虚弱地睡了过去,我也靠着另一侧病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中午前,姜雪落已无大碍,我们就办了出院手续,到了学校是下午1点了。
姜雪落那一身沾满血的衣服已经扔了,现在他穿着我上午去给他买的短裤短袖,他好像很不满意我买来的衣服。
“你总是穿着衬衫长裤,不热吗?”
随便找了家饭馆吃饭,我闲的无聊就这样问他。
“因为我不喜欢暴露自己的身体。”
“这怎么了,大家都穿短袖。”
姜雪落低着头喝粥,随口回了一句:“你看看旁边那桌的反应,就明白为什么了。”
旁边?我好奇地瞧了一眼,原来那一桌坐着四个女生,穿着我们学校附中的校服,我看她们的时候,她们也正看着我,准确地说应该是在看姜雪落吧?
这小子…分明就是为了说自己长得帅…妈的,明明就是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我心里嘀咕了几句,回头接着把最后几根面条吃完。
“我吃完了,你赶紧的啊,还有一大半,我很困想回去睡觉了。”
姜雪落看上去没什么胃口,随便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然后找老板付了账,起身准备走了。
我跟在他后面离开,耳边还听见那几个高中生在说“啊他走了…”之类的蠢话。
像这种比女人还白的娘娘腔难道很招高中生喜欢吗?
我在想这个问题时,感觉身边经过了什么人,午饭时间店里人很多,很容易就发生磕磕碰碰,我也没有在意,听见姜雪落叫我,就赶紧跟了上去。
大约走了十分钟左右,我们从南门回到了学校,不久又到了宿舍门口,这时我才想起一个要命的问题,826宿舍的海报和海报下面的洞。
姜雪落回去后一定会发现海报被撕下来了,我现在要不要和他解释?
“学长,你先到我宿舍来吧,昨天的事要和他们说一下情况。”
我正犹豫时,他已经按了8楼的电梯。
这下我只能先坦白了。
可是电梯里还有别人,所以我只能等到出了电梯再告诉他。
姜雪落走到826的门口,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我立刻叫住了他。
“你先等一下,我有事要告诉你。”
他转开了锁,头也不回地说:“进来说就好啦。”
“不是…先别进屋里…”
已经迟了,他打开了门,走了进去,我赶紧追上去解释。
可是姜雪落的视线很快就定格在那面墙上,接着回头看着我。
“这个…是我那天…抱歉…”
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很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他把门关上了,又挂上了防盗链。
这个动作已经使我神经紧张。
“原来学长就是因为发现这个才不接我电话的啊,学长肯定被吓坏了吧,会不会以为我是杀人犯呢,还是会想这个房间的什么地方藏着尸体呢?”
姜雪落边说边走到衣柜前,然后脱去了上衣和短裤,从里面拿出他一贯穿的衬衫和牛仔裤,慢悠悠地套在身上。
接着,“彭!”的一声巨响,他用力甩上了衣柜门。
整个衣柜都因此晃动了起来。
“我他妈没有警告过你不要乱动这房间的东西!你就认为可以动吗?嗯?”
……我没能说出反驳的话,因为确实是我擅自去掀开的海报,也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难迅速做出反应。
我只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观察起他的身体和衣着,他还没有扣完扣子,牛仔裤的拉链也没有拉上,手腕上裹着绷带,这么仔细一看,我才发现他的右脚踝上系着一根绳子。
他的脸也是,我从来没有好好看过,我只记得他很白,不记得他的长相其实一点儿也不娘,反倒有一点痞气,一个知识渊博脑筋灵光的痞子。
“你在看什么?”
他皱着眉头,感觉他的手里像握了一把刀。
我反而平静了下来,在椅子上坐下,用谈话的语气问道:“我觉得你应该先解释一下墙上的洞是怎么回事,擅自发现了这个秘密是我的不对,不过,既然我是国王,我觉得你事先应该告诉我所有我不知道的事,包括什么赌徒、理想国,你不觉得你的诚意不够吗?”
“.……”
他惊讶到没有任何表情地望着我,接着忽然笑了。
我也觉得自己似乎变得越来越无耻,越来越会胡说八道。
姜雪落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轻轻地温柔的笑声,“我服我服,没想到学长是这么会胡搅蛮缠的人呢。”
他叹了声气,看来暴躁已经过去了,我见他搬了椅子放在那个洞下面,然后又从抽屉里翻出几张英文报纸,粘上双面胶,接着站到椅子上面,把洞再次封了起来。
他一边进行这些动作,一边说道:“这个洞的由来是个很长的故事,学长真的想知道吗?”
其实我心里多少有点眉目,我觉得这件事和赌徒有关,也许听了姜雪落的事情我就能决定是否还要把赌徒留在我的国家里。
“说这个故事,你会很难受吗?”
“那到不会,我不是那么沉湎于过去的人。”
姜雪落粘完报纸后,朝我走了过来,然后搬了椅子坐在我左边,挨得很近,这让我感到十分诡异。
“你干嘛挨这么近啊…有事就说事啊。”
“因为是很难过的事嘛,我也想有个依靠啊。”他靠着后面的书桌,望着那几张报纸,叹了口气,“那我就讲了喔。”
“先说这个洞好了,学长有没有看过《肖申克的救赎》这本小说?”
“没有。”
“连这个都没看过…这本小说是美国作家斯蒂芬·金的作品,里面有一段描写,就是这个男主人公在墙上挖了个洞,他用海报盖住,一直都没有被发现,然后从这个洞越狱了。”
“.……这个洞难道是为了模仿那本小说?”
“可以这么说,墙上的洞是我最好的朋友挖的,他以为自己被关在了监狱里,所以才会在墙上挖洞,想要从这里逃出去,我们的宿舍旁边没有其他宿舍,也就是说,这个洞挖好了的话,直接就通到外面了,从这里出去的话,剩下的就是死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得了抑郁症吗?”
姜雪落点了点头,嗓子很闷,“嗯,很严重的抑郁症,后来洞没有挖成,就割腕自杀了。”
“.……为什么?”
“为什么?学长是想问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吗?”
“嗯…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的事?”
“啊…这就很遥远了,还是从头说起吧。”姜雪落似乎从悲伤的情绪中出来了,调整了下姿势,两只脚蹬在椅子腿的横杠上,整个人蜷缩起来。
“我初中的时候回了国,到了上海,那时候不怎么会说中文,在班里也没什么玩的来的朋友,就只有英语课代表经常会和我聊天,很照顾我,这就是我后来很要好的朋友,我叫他安东尼,是个很温柔的人,他身体不太好,一眼看去就给人一种很柔弱的感觉,学长现在也知道我有保护弱小的癖好吧?他以为他在照顾我,每天都和我在一起,有同学拿我长得太白的事时常开我玩笑,我那时还听不太懂,他就会替我出头,总之,是个很善良很阳光的人。”
“没想到你也会有被人欺负的时光…”
“我懒得和那些家伙计较,谁叫安东尼那么可爱,看他勇敢地帮我说话,变得厉害起来,我就觉得很爽…算了不说小时候的事了,反正我们两个就成了好朋友,高中我也继续在国内读,因为安东尼直接升了本校的高中部,我也就跟着直接在这个学校读了,那时候我还是个正常人,对,应该这么说,我和学长以及其他的同学没什么差别,我也很喜欢温柔的人,喜欢乐观向上、用功念书的人,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喜欢柔弱的人,想要保护他们,可能也是我父母教育的原因,他们一直告诉我强者要保护弱者,这种保护还不是单纯的保护,而是让他们成长起来,强化性格里柔弱的部分,高中时候的我,就是一个很健康、很正常的人
。”
听他说自己是一个正常的人,莫名地觉得有些伤感……
“那后来你是怎么变成一个变态的…?”
姜雪落回忆道:“那就是高中毕业之后的事了,我姐非让我到美国读大学,我也就因此和安东尼分开了,不过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我知道他考到了成都,暑假的时候还回国找他玩过一次,那个时候他一切都很正常,谁知道大一第一学期刚刚结束,我就收到了他自杀的消息…太突然了…我记得当时我在家里,像个丧失生理控制能力的人一样哭了一晚上…那么善良,单纯,乐观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