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幼衣永远不会嫌哥哥烦的!”
这句话是林幼衣的真心话。
她其实内心深处很希望能麻烦哥哥一辈子,能听哥哥唠叨一辈子。
这样她就可以永远永远地和哥哥在一起。
越是这么想,林幼衣就越是觉得自责,因为她的存在,她感觉林修像是为她背负上了千斤的重担——明明林修也只大她三岁,却总是能将家里那片快要垮掉的天给顶起来。
她真的很害怕,她害怕的不是哪一天林修觉得她是负担了,她相信林修不会这样想。
她害怕的是某一天林修真的被这千斤重担给压垮,因为她,他的生活被再次毁掉,那她就成了罪人,这是林幼衣绝不能接受的。
“想什么呢?”
林修看着失神的少女,拍了拍她的头:“走吧,顺便给咱爸妈带点吃的过去。”
林幼衣说:“爸喜欢二两酒配花生米,妈没什么喜欢的,唯一的爱好就是下厨,你说,他们为什么会离婚呢?”
“在一起久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越积越多,到最后爆发了吧。”
“因为新鲜感过期了吗?”
“不止是。”
“还有什么原因。”
林修无奈道:“我又没结婚,我怎么知道。”
林幼衣揉着小狗的脑袋,低低地问:“哥,这几年你累吗?”
“有什么累的?”
林幼衣咬着唇瓣,好一会后,她像是下定决心那样,抬头看向林修。
“医院说,治疗希望不大,哥……要不就这样了吧。”
林修一个板栗扣在林幼衣脑门,开始了他的大道理:
“希望渺茫也是有希望,再说了,你看几十年前,很多病都是不治之病,现在呢?未来呢?”
“可是……”
林修不容置疑道:“没有可是,长兄如父,我说的话你不听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小孩:
“我只是觉得,哥哥没有必要把时间一直浪费在我身上。”
林修沉默了一会:“幼衣,还记得我去年生日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答应过哥哥,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林修温和道:“幼衣是要做违背诺言的坏孩子吗?”
林幼衣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的更低了一点,像是一只做错事情的小鸭子。
“好了,不提这些了。”
林修推着林幼衣进入墓园,被暴雨冲刷过后的墓地有些泥泞,偶尔还能看见滚落地面的贡品。
林修笑着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给爷爷奶奶扫墓那次吗,扫墓前天,爸没给你买玩具,你就生闷气不吃饭,结果被老妈揍了一顿,说不吃就不吃,饿死你个臭丫头。”
“我偷偷留了一点饭菜下来给你,你还是不吃,还说我和爸妈是一伙的,说讨最讨厌你们了。”
林幼衣脸都快红到耳根了:“哥……别说了。”
“结果第二天肚子饿的咕咕叫,想吃东西吧,又不想给爸妈服软,你就躲在墓碑后面,趁爸妈跪拜的时候偷偷拿贡品吃,吃的满嘴流油的。”
“妈知道后就要把你拎回家给揍一顿,结果你直接跑到我面前,问我,大锅说过会保护我的对吧?”
“没事你就骂老哥,有事你就喊大锅”
“我那时候傻乎乎的点了点头,结果咱俩就被爸妈混合双打了,还问是不是我把你教坏了。”
林修郁闷道:“小时候我嘎嘎听话,你嘎嘎调皮捣蛋,为什么爸妈会觉得是我把你带坏了?”
林幼衣咬着下唇,红着脸憋出一句:“长兄如父?子不教父之过?”
“你还不如说错的是这个世界……”林修吐槽着,将小狗从林幼衣怀里接过,放在地上,这小家伙看了看周围,跑去一颗树下,抬腿尿尿去了。
林修在轮椅前附身蹲下,林幼衣默不作声的双手环住林修脖颈,林修抬住妹妹的腿,站起来,走向父母的墓园。
“怎么感觉你变轻了?”
林修有些好奇,林幼衣一米六左右的个子,按理来说也有个八九十斤,怎么感觉比以前轻了好多好多,他甚至都不需要用力气就能背起她.
林幼衣还以为林修是在说反话,问她是不是胖了。
她小声嘀咕:“我有在注意饮食的……”
林修轻轻捏了捏了林幼衣的大腿,奇了个怪了,幼衣身材确实没什么变化,但就是感觉轻了好多。
也在这时,林幼衣戳了戳林修的肩膀,问:“哥,你纹身了?”
“没有啊。”
“那这是什么。”林幼衣好奇的看着林修肩膀上的圆月印记,她越看越奇怪,感觉这印记好像是‘活’的,像是随时会动起来那样。
林修斜过脑袋看了眼印记,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和林幼衣解释。
你老哥我写了本小说,然后小说里面的反派恶魔跑出来咬了我一口,然后就留下了这个玩意儿。
林幼衣大概会建议他和她一起住院。
他想了想,说:“恶魔弄的。”
“嫂子吗?”
“不是,一个恶魔。”
林幼衣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医院,但这不影响她成为冲浪小能手,所以有些事她或多或少了解。
比如字母圈,那个圈子里面的人就是喜欢玩这些东西。
她急的都快要哭了:“哥……你不会去做……那种了吧?”
林修弹了她一个脑瓜崩:“骗你的,觉得好看纹着玩,不说这些了,到了。”
两块相近的黑色墓碑上刻着他们父母的姓名和忌日,忌日就是今天。
林修将买好的贡品放在墓前,轻声地说了很多话,大致的意思是告诉父母,不用担心他,他生活过的很好,多保佑一下林幼衣就好了,希望她的腿能够快一点好起来,好起来之后他就可以带幼衣走他们走过的路。
他和幼衣会好好替他们看这个世界的,所以他们在下面也要开开心心的。
林幼衣把织好的围巾和手套放在墓前,她刚要开口,眼睛就红了,哽咽着说不出话。
林修抱了抱她,她的泪腺就像是决堤的洪水般冲垮眼帘,抑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所有人都是敏感怕痛的,只是不得不逐渐学会忍耐,只有被爱着的才有资格娇气,因为她知道你无论怎样都会回应她的脆弱。
林修轻拍着少女的肩膀,抬起头,恰是晚阳如血,残霞吞天。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夜幕前的最后黄昏里。
这是一如父母离开那年的落日。
也是林修十八岁这年无意瞥见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