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们别想转移话题。”厉紫琼发现自己被沈石君转移了话题，她不再去理会这个“第三人”，而是凑到了杜绮的近前，鼻子几乎要挨到对方的鼻子，“你给我解释清楚，你如此偏袒男性的理由到底是什么？难道你认为自己的智慧可以超过AI？你想质疑NZ-999的想法吗？”
面对咄咄逼人的厉紫琼，杜绮表情更加凝重了。沈石君想拦住她，但是她已经重重地把手中的文件拍在了桌子上。她朝着厉紫琼走了几步，厉紫琼被迫后退，但是气势依然不输。
杜绮直视着对方的双眼道：“NZ-999的想法不需要我来质疑，早在五十年前它就已经过时了。”
“你是说GHM-1000？那只是我们违背了AI，对男人的一种施舍。让y染色体得以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已经是最大的仁慈，越过这条线只会让人类走向深渊！”
“哦？你是这样认为吗？我一直以为，你是真的发现了问题。”
“什么问题？人类如此渺小，就算发现什么问题，那也只是因为我们太过愚昧罢了。唯有AI……”
“没错！人类如此渺小！你说得对，你说得太对了！”
杜绮忽然将音量增大，她的声音仿佛整个大楼里的人都听得见。
“人类如此渺小，却能够创造出犹如上帝般全知全能的AI！这到底是什么逻辑？男人是大自然创造出来的，高级的生物全部都是两性生殖。而AI不过是人类的造物。如此渺小的人类，却能够创造出否定掉自然规律的存在？多么的可笑啊！而且你不要忘记NZ-999刚刚诞生的那个年代，男性依然在社会上处于主导地位，研究NZ-999的研究员也是男性比女性多得多。除去NZ-999的指令，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男人的存在是错的！”
周围的研究员们，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看着她们。厉紫琼显然是不会输给音量的那种女人。沈石君在一旁扶额，厉紫琼如她所想的那般，用更大的声音予以还击：
“你的这种说法一百年前就有过了，而反驳它的道理非常简单，初中的课本就已经教过了，需要我重复给你吗？正如人类不会飞，却可以创造出会飞的飞机。人类可以创造比自己强大的工具，这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应该说，正因为工具比人类自己强大，人类才需要工具不是吗？这才是工具的定义不是吗？
“在各种棋类游戏上，AI可以轻松战胜人类，这已经是最基本的历史了。AI的智慧已经超过人类，这早就是共识。AI说：男人是不应该存在的生物，那么一个再有怜悯心的女人，也只有举起自己身边可以拿起的武器，对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下手，她们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那是世界上可能存在的最高的智慧做出的判断！
“当然，AI也是有可能出错的，而且人类是天性善良的动物，不是没有理智的饿狼。我们在面对病毒的时候都给了病毒最后的生路，同样，我们也给予男人最后的生路。但这已经是底线，我们女人，除了在看见男人时，不再采取各种办法让男人灭绝，不应该再为男人做什么！过分的怜悯心只会害了你！”
“你还是没搞懂啊。”杜绮昂着脖子，眼镜后面的她的目光如此锐利，厉紫琼明明发表着自己的演讲，却忽然感到一阵胆寒。
“低头看看你的胸牌，想想你的身份，你是一个科学家。”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行为从来不是因为对男人的什么怜悯。如果一件事情100%没有疑问，那我就一定会去做，这是最基本的科学精神。科学最忌讳的是神秘主义，人类无法理解的智慧，我们凭什么说那是最高智慧，是没有疑问的智慧？
“而且，我并没有要施舍给男人什么东西，我只是为格兰丝帕瓦提供了一个试验品而已，一个研究男性究竟有没有魔法适应性的实验品，有什么问题？如果男性真的不适应魔法，那么或许他们就真的是低人一等的劣等生物。我只是想做一个实验而已。难道你是在担心如果他真的可以使用魔法，会冲击你的什么僵化的价值观吗？这不正说明你的价值观是立足不稳的吗？”
“……”
厉紫琼好几次想开口，但是话又说不出来。
这时，沈石君拉住了厉紫琼的手。
“好了，所以这只是一场误会对不对？妍妍她只是要做一个实验而已，身为科学家，一切都要以实验为标准的啊。其实你们都是很有科学精神、敢于质疑、尊重实验的研究员嘛，何苦为了这种事吵起来呢？现在本来就是下班时间，你们两位大佬今天还是别加班了吧，赶紧下班去吃顿好的吧。看你们今天这个样子，我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那就今天我请客好了。”
这样说着，沈石君把二人推向了更衣室。来到高级研究员的专属更衣室，杜绮、厉紫琼板着的脸这才缓和下来。
厉紫琼道：“先说好，其实我对于你的想法还是不认同居多。”
杜绮道：“我也告诉你，比起科学精神，我做这个决策还真就是因为怜悯。”
沈石君把两人拉开：“好了好了，不是说好了是做戏吗，现在到了后台了，怎么还演啊？”
“今天这顿必须你请。”厉紫琼抱着胳膊说，“我一个反对者，却要跟着你们演戏，好让其他的研究员支持你们的想法，我凭什么？”
“好好好，不是说了吗，我请我请。为栗子球大主管的牺牲，今天请顿好的！”沈石君双手按在厉紫琼的肩上，说。
所以，原来这场研究员的冲突是演戏。厉紫琼和杜绮本来就是亦敌亦友、相爱相杀，总是意见不合。但是在试验男性的魔法适应性上，她是赞同的。但是有相当一部分的研究员不赞同，认为一个男人进入全都是女孩子的魔法学院，完全是对学院的玷污。为了封住她们的嘴，杜绮、沈石君才联合厉紫琼，演了这么一出戏。
并不需要所有人都听清她们争吵的内容，只需要知道厉紫琼发了一顿大火，那些反对者就会好像自己也发泄了一番一样，情绪上的不满会小很多。
三人聊够了，便脱下了白大褂，穿上了常服，而后直接从更衣室走进了地下车库。不久以后，一辆朴素的小巧型的电动汽车便使出了研究院，向着热闹的市区商业街进发。
在这个AI承担了一切劳动的时代，劳动变成了一种时尚的怀旧活动。人们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真为了填饱肚子，叫机器人来做便是。但是这样一来，生活就太无聊了。
于是，一场名为“人间烟火气”的活动很早就开始流行起来。
闲得发慌的人们，又重新开始拾起了过去的手艺，各种小吃的烹调啊，各种小手工的制作啊，还有服装设计啊，都开始复兴。而后，为了有一个大家分享劳动成果的平台，消失了一段时间的“逛街”又再次出现了。在这个AI和机器人腾飞的时代，人们出来逛街的频率比前女尊时代还高，此时逛街真的纯粹就是一种精神享受。
当然了，这个时代的“人”，仅限于女人。GHM-1000协议并没有恢复男人的人权，所以“男人”这个词，只是一种前女尊时代留下来的语言传统，男人不是人，人类只能用“她”来指代，“他”与“它”基本没有差异。
沈石君停好了车以后，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此时是正值夏日，沈石君打扮得简简单单，单薄的短袖和小热裤，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学生妹。杜绮因为那副眼镜的缘故，看上去不是严厉的女教师，也是高高在上的女总裁，而她的身份的确是二者的结合——魔法研究部的高级主管。
厉紫琼则打扮得像个时尚女郎。她的举手投足之间的确好像一个明星。过去流行一个词叫做“斩女”，现在这个词已经不存在了，因为男性的审美根本上不值一提的东西，女人可以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自己，而如果打扮得好，街上回头的，只会是女性。
当三人出现在闹市之中时，回头率最高的那个，的确是厉紫琼。而她也毫不吝啬地朝着那些回头的年轻女孩们挥手。
她们首先的目标是常去的烧烤摊。
做烧烤的是一位敷着面膜的胖胖的贵妇人。现在的烧烤都是无烟烧烤，一边做烧烤，一边还可以美容。贵夫人一边扭动着自己的身子，一边使用机械臂翻动着那些烤串。没错，为了防止把美甲弄脏，翻烤串她并不是使用自己的手，而是采用了外装的机械手。
厉紫琼照常要了一根大肉串和一根大香肠，杜绮和沈石君也分别买了点自己喜欢的串串。她们没有坐在摊位上，因为她们等下有要去坐着的地方。
她们一边吃着串串，一边继续向前走，这时，一块大大的招牌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那招牌上画了一个脸用粉扑得白白的古风的美人，但是那美人的脸和底下人来人往的女人的脸都有差异，因为那并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美男子。
在美男子的身边，竖着写着三个大字：
面首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