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坏人,去死,去死。”泷雨还是高估了和叶,虽然和叶已经竭尽所能从单薄脆弱的躯体里榨取潜能了,但潜能总归有着极限,一旦超过峰值,便不可避免地开始跌落了,和叶的声音越来越轻,变得像是在呓语,她的撕咬也越来越无力,到最后倒不如说是情人交媾前例行似的亲吻啃咬。和叶倒伏在了妹妹的身上,硌着那架手机。
泷雨凭借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给和叶的不甘,她是真的被愤怒冲昏了头,有那么一瞬间的的确确是被杀意充填了理智,但后来又后悔了,她终究是善良的,也不敢随意剥夺生命,所以撕咬的深度始终很浅,也没有触及颈动脉,这点在泷雨看来十分不可理喻,不过想到她也放弃了杀死和叶,其中的情感和挣扎想来是大同小异的,也就可以理解了。
和叶就这么憎恨着软弱无能的自己没能为妹妹复仇,又想到因为自己的心慈手软到头来还是要被对方杀死,然后持续念着“去死,去死”昏了过去。
泷雨先是抽出手机,把摄影模式关闭,然后为姐姐整理起仪容,“这幅表情的你也很可爱呢。”泷雨戳戳和叶的小脸,抚摸因为愤怒和恐惧的情绪而虬结了的眉毛,还有那双带泪的眼睛,笑了。
心底前所未有的宁静。
但是那个妄图教唆她杀死和叶的声音并不是说消失了,只是被另一个声音盖过了而已。
那个声音和她说【保护好和叶,不择手段】
也许很简单?又也许很难?
泷雨计算不出来,她还是第一次想为了他人而去做一件事,这种感觉很陌生,也令她迟钝了。
然而现实很快给她浇了一桶冷水。
不过说实话,这种挫败感也是很新鲜,普天之下怕也只有和叶能够给她带来这种体验了。
倒不是因为这次无疾而终的谋杀而使得自己的伪装被他人识破了,而是因为另一件事…
烂摊子的收拾实际上很轻松,之前也说了,和叶并没有真的下杀手,所以她的失血并不严重,只是伤口看着很可怕,但气力都还在,于是泷雨背着姐姐走了早就探清的小路,来到一处清澈的水塘,清洗了血迹和脏污,对伤口进行了消毒和伪造,撕下水手服做了紧急包扎。说起来和叶的执念也是很深。明明处在睡梦中,可在为她漱口的时候,这货一边念叨着去死,一边凭直觉准确地咬中了妹妹的手指不放。
好在她脱力了,所以与其说是咬,倒不如说是吸吮,就像婴儿或者奶猫那样,蜷缩在岸边的青石上,颇有点神话那位辉夜姬的风采,是天生地养,只是偶然间给凡夫俗子捡到了罢。
“手指有那么好吃么…搞得我有点好奇了。”泷雨自语着,抽回了手指,发出啵的一声。
“去…死…去死。”和叶被惊醒,她下意识地睁眼,又赶快闭眼,记忆还停留在被怒火攻心的那一刻,小手捏成粉拳捶打在泷雨胸腹上。
她也就牙齿锋利些了,拳头的劲道和按摩差不多。
“是我啦,和叶。”泷雨温声说。
“诶?泷雨?”和叶不可置信地睁眼,小手对着妹妹又掐又摸,“真的是你,你不是…”
“啊?你是摔昏头了吗?”泷雨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我在后面跟着,你莫名其妙就走偏了,然后自己踩空掉到了山坡下面,还害得我要下来找你。”
“是这样么…唔,好疼,”和叶一时激动,牵扯到了伤处,她高兴地把脸埋进妹妹的怀里,“看来不是做梦呢,太好了,泷雨你还活着…呜呜,我之前还以为你让坏人给杀了。”
“我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杀掉,别把我想得太不堪了再说了哪来的坏人,都是你做梦吧。”泷雨说。
“总之我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和叶眼角含着泪花说。
“是啊,没事就好…”泷雨把和叶背起,“我们回家吧。”
“嗯。”和叶不愧很好糊弄,立刻就不提遭到袭击的事了,虽说时不时还会因为身体的伤痛而嘬牙花子,但大体上心情好得过分了,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跑调儿歌来。
“就这么高兴么?”泷雨问。
“嗯,因为泷雨不生气了呢。”和叶说。
“哦?”
“泷雨之前表情很可怕呢,好像在为什么而苦恼似的,我想一定是我给泷雨你添麻烦了,让我很害怕…”和叶解释,“但现在泷雨你的脸色好多了呢,所以我跟很开心!”
“比起刚才你差点摔死,你平常再怎么犯蠢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泷雨揶揄地说。心里想,没准这货的直觉很强呢,我的伪装居然全都失效了?按理说我应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绝对不可能会让他人看穿我的心思。
算了,看穿就看穿吧,大抵是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和叶面前伪装吧,这样也挺轻松的…作为人来说,这种稍纵即逝,微小而确实存在的感动,着实如珍馐一般可口。
之后的事自然无需赘述,毫无疑问圆满解决了,泷雨的伪装并没有暴露。她特意挑选了稍微有点难以对付的父亲出差,爷爷奶奶去北海道旅游,家里只剩下一个说不定比和叶还好糊弄的母亲在,虽然母亲看到女儿们的狼狈模样,坚持要送她们去医院,但乡下的医院又能好到哪去?加上大人自以为是的轻视,泷雨的伤口被诊断为被小型兽类咬伤,在上过药,注射了狂犬病疫苗后便无碍了。而受伤的原因也以和叶不小心跌落,泷雨去找寻她结果遭遇了野狗…搪塞过去了,殊不知那山里应当是不可能会有野狗的。
和叶之后几天倒是发了一次高烧,让全家人都忙上忙下的,所幸很快就好了,只是她在意识不清之际,嘴里念的不止有妹妹一个人,还有父亲,母亲,外公外婆,爷爷奶奶。
这让泷雨意识到了,虽然姐姐对她来说是生命中不可或缺,不可取代,最重要,最特殊的存在,但她对姐姐来说却不是。和叶有很多在意的人,很多想保护的人,作为妹妹的她,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正是这件事让泷雨心里的那个声音开始重新壮大,在追求无拘无束,神一般自由的境界,与半吊子地当个凡人之间,超我,自我和本我矛头指向了同一处。
成神。
既然和叶是她人性的一部分,是她补全神性的阻碍,那就杀掉…
不行,我说过要保护她一辈子…
可是誓言这种东西,不是很可笑么?
你真当自己是人么?
要是让别人识破了你的伪装,你以为他们会怎么看你。
怪物。
没错,怪物…
以往除了思考哲学问题鲜少发呆的泷雨,自此之后经常会眼神空洞地看着某个不存在的地方,一动不动地坐上许久。
她也反复问过许多次和叶是否爱她或者认为她是什么存在的问题,但得到的回答的显然换个人都是同样的。不是每个人都是她这么早熟,大多数人哪怕到了十三四岁,也依旧不懂情情爱爱的意思,只是隐隐有点朦胧的概念罢了。
而且,和叶很善忘…幼时的事忘得差不多了,包括那些提问,她每次重新提出,和叶总会以为是第一次而不知所措。这或许是一种保护机制?让情绪过于浓烈酝酿的事就从脑海里抹除,然后当做无事发生地活下去,的确能避免许多尴尬…比如说她就完全不记得去求签那件事了…
但这都无所谓…我关心的是…唔…结果,被爱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唯一能让她知晓被爱感觉的和叶又偏偏不懂什么是爱,只对妹妹抱着普通的亲情。
一想到有那么多人和我享受着相同的待遇,就想把他们全杀掉…
但这样和叶会伤心的吧?
说到底,要是和叶知道我是那种连家人朋友也能毫不犹豫杀掉的变态,她一定会把我当做夺舍了妹妹身体的怪物吧。
日益成长的泷雨始终纠结着,有时候会和屠户对待牛羊一样琢磨如何宰杀看不顺眼的人类,有时候又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愧疚,痛恨,怅然…她的苦恼无法与常人叙述,只有与和叶相处时能稍微缓解,但很快心底的杀念与善念又会冲撞起来。
所以她只能疏离和叶。
首先染了金发,似乎在宣告着她们不是姐妹似的,对和叶极尽最恶劣的态度——又或者是她最真实的一面?特意报了和叶考不上的学校,一头扎进各种知识的实践里,甚至去拜了名师学习武术,只是后来发现随着武术修为的增长,武力的强大促使杀念的膨胀,她便放弃了。
但疏离并不代表不能保护和叶了。
在和叶对她的疏离经过最初的不解,然后自责,接着忘却,最后习惯后,她却总是在暗中观察着和叶。
比如建立庞大的社交网,通过类似朋友的表哥的堂妹的哥哥这样错综复杂的人脉打听和叶在学校的生活,从中筛选出那些对和叶打不良主意的家伙,动用像非法放贷,或者在社交上的绝对优势传播谣言使其身败名裂从而收敛,再不行就亲自动手,以她的武力值,同龄的武术修行者能够对抗的怕是屈指可数。
还好一切都很顺利,和叶就像笼中鸟一样被她保护着。几乎没有人能接近她,包括宠物之类,要么被她驱逐,要么就是杀死了——泷雨还记得和叶六年级养的那只白猫猝死时有多伤心,虽然她也因此感到了不忍,但这都是必要的…有时觉得寂寞了,就会收集和叶的随身衣物,还有乳牙之类的身体代谢物,加上偷偷拍摄的视频睹物思人…密室正是如此建起来的。
而在不断地求索和实验中,她终于找到了成为人的最佳方法。
既然和叶构筑了我的人性,杀死她我的人性便彻底消弥,从而让魔性或者说神性盖过一切,那么有没有办法让我的人性强大到吞噬掉魔性呢?
一定有的吧,比如说我从未感受过的被爱的感觉。
让和叶爱上我,和我一样的无可救药。
那一定会很快乐。
虽说那实际上是**,但杀人都不在乎的我又怎么会去在乎人类统治者建立起来,只为温吞剥削底层阶级的礼仪规矩?
文明本就是从**开始的。
我并没有错。
甚至可以说是合乎天理的。
补全人性,成为人,这就是我的终极目标了。
而若是失败的话,我就只能远远的离开了吧。
这种没有把握的布局,对泷雨来说也不失为一种挑战,让她第一次体会到患得患失的心情。
当然了,观察到这种细微的程度,和叶的苦恼泷雨显然也很清楚,但她不以为然,甚至还参与推动了一些舆论的散布,使得矛盾更加尖锐了。
这样的话,一旦和叶主动地依赖我寻求帮助,便别想逃脱了。
不过在此之前,如何让关系拉近也是个问题呢。
某天,在密室里,泷雨撑着下巴一边看视频,一边生出了这个疑难。
PS:坑总会填,伏笔总会给出解释…这是我写书的一厢情愿,妹妹只会是第一个,之后还会有更多…比如观月为什么会穿越,为什么会怀孕,前世兄妹的关系又是怎样,父母为什么不是一个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阴谋背后的阴谋,布局背后的布局,究竟谁能笑到最后,一切的一切总会有个还算能自圆其说的答案的…
然后,萌新被剧烈增长的收藏吓到了,完全不敢看评论区…生怕被喷呜呜呜。
再然后,明天开始期末考,持续三天,可能更新不了…
生活已如此艰难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