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土地，金黄色的麦穗已经被成片割去，
空荡荡的留下浅浅的一层麦茬，如同园丁手中未完工的半成品，
天气阴沉沉的，虽不见乌云的影子，但天空中并未漏下一丝阳光。
坑坑洼洼的田间小路，
一群骑着马匹的侍卫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前进，洁白的车厢上早已粘满了灰黄的尘灰，
结实的木轮伴随着车身的摇晃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牙酸声。
正是打谷的时候，农民会把收来的带秸秆的麦穗厚厚的铺在地上暴晒，
他们用领主分下来的牲口拉着石磙在上面来回走动将谷壳碾碎脱壳，
之后再用木叉高高抛起，借着风将碾碎的谷壳吹走。
看着窗外漫天的灰尘，蒂尔拉上了窗帘，老实说，这种天气不太适合跑出来玩。
看着坐在对面一口一个甜点大快朵颐的爱弥儿，她咽下了涌到嘴边的话，
三番五次让人家小姑娘对自己失望，蒂尔自认为还做不到这种事情，
“蒂尔姐姐。”
吞下面前最后一块点心，爱弥儿心满意足的抹了抹嘴，
“刚刚在农田里看到的那棵树简直太神奇了！”
她两眼放光的凑近说，
“是魔法吗？不对——”
她皱眉思索，
“魔法改变不了事物的本质……难道说……神权？！“
“停停停！”
受不了她一惊一乍凑过来的样子，蒂尔伸手抵住她探过来的小脸。
不着痕迹的用拇指抹去了她嘴角没擦干净的奶油，蒂尔输了口气。
“才不是什么神权，甚至连魔法都不是。”
在脑袋里整理了一下语言，她尽可能地用最普通的词汇解释这件事（人话），
“嗯？把不同果树的树枝捆在这棵树上就行了？这是什么原理？”
仅仅靠物理手段就能完成，爱弥儿感觉认知被颠覆了。
“其实也不是单纯的物理手段啦，在把树枝接上去之后还是拜托管家用魔法催生了一下。”
蒂尔补充道。
早在这之前，爱弥儿就知道蒂尔脑袋里总是装着一些很奇特的想法，
像是没有牲口就可以跑的如同施加魔法的扫帚那么快的车啦，
不用吟唱咒语便可以达到比弓箭的射程还要远，而且威力比简易魔法还要强大的金属魔杖啦……
最开始听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自己的姐姐脑子有问题，
但在她第一次看到蒂尔用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捕鸟工具抓猎物时，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发誓，
虽然自己没有参与过打猎，
但在王都学校，
那些贵族男孩嘴里得意洋洋的炫耀的打猎活动可并不是这样的。
仅仅凭借一块石头，一条绳子，几根树枝，便能完成一个不需要人为干预的全自动工具。
唯一要做的只是定时赶过去收获猎物。
有时候运气好的话，一些比鸟还要大一些的小动物也可以捕捉到。
在那之后，她便经常缠着蒂尔去打猎，
顺带一提，“物理”这个词便是她在那个时候学到的。
这可比那个顽固老头讲的魔法有意思多了。
“我给你看到的只是物理作用之后的结果，想要深入研究的话魔法还是要好好学的。”
看到爱弥儿思索的表情，她毫不犹豫的泼冷水。
“哪有，姐姐就会开玩笑，人家怎么可能放弃学习魔法呢~”
看着爱弥儿嬉皮笑脸的样子，她撇了撇嘴，
相处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不了解爱弥儿，这家伙一脱裤子她就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屁。
“你明白就好。”
蒂尔泡了壶冷茶，倒在茶碗里细细的嘬着，任由液体着食道缓缓流入腹中。
马车渐渐驶过农忙地带，翻越了前方的山丘，来到了弃置的荒田，
此时，迎风吹来的不再是秸秆的碎片，而是粗糙的沙粒，
夹杂着粗盐大小的沙粒的烈风打在脸上能感觉到明显的疼痛，
几个木犁深深的扎在土壤里，损坏的板车仰面朝天躺在路边。
伐斯特领和其他领主的领地不太一样，
作为最靠近边境的地带，
不仅要提防邻国的军队，还要抵御冬季肆虐的魔兽，
在雪灾频发的冬季，雪灾开始之后，魔力浓度便会节节攀升，
受到魔力影响的动物植物甚至是尸体都会妖魔化，变得极具攻击性，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因此，
卡尔斯特家族在冬季会缩减三成左右的农田加强军备，
那时，再好的良田和房屋，拿不走的话就只能舍弃，
毕竟，人活着才能有价值，再宝贵的东西也没办法跟自己的命画上等号，
而且，
没有活物居住的话这些东西受到破坏的可能性会更小一些，来年回到这里时修补一下还能继续用。
“姐姐，咱们走的有点远了吧？”
看着离马车越来越远的山丘，爱弥儿有些担心。
“放心吧，现在还在守卫军的势力范围之内，咱们这次可是带了十二个护卫呢。”
蒂尔倒了一杯冷茶递给她，
“雪灾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那些怪物出现的几率不大。”
这些护卫虽然不会魔法，但都携带着能发挥出魔法相同功效的魔具，
蒂尔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
“这是前些天从教会手里买来的玩意儿，据说淋在剑刃上能让剑燃烧起来，对付那些怪物特别好用。”
“你接触那些……”
“嘘——”
她终究是把异教徒三个字咽了下去，
“没事没事，冷静一点。”
蒂尔摆了摆手，“只是这条渠道方便一些罢了，虽然教会手里也有类似的玩意儿，但人家不愿意来咱这穷地方传教呀。”
蒂尔遗憾的表示道，
帝国的教廷和王国的教会不是一个路子，
信奉的神明并不一样，虽然教义中有一些地方是相似的，但彼此之间还是水火不容，
他们互相指责对方为异端，对于对方派到自己地盘的信徒更是称其为异教徒，
对于那些不是通过正当手段来到彼此地盘的信徒，
一旦被抓到的话，下场往往很凄惨，
而与其有接触的人也会被打上各种标签，迎来残酷的惩罚，
当然，贵族除外，钱和权会为他们在这个世界寻找大把大把的替死鬼。
车厢外传出马匹的轻声嘶鸣，车身也不再颠簸摇晃。
“到了。”
蒂尔拉开车门，闪身跃下马车。
站在车门前，蒂尔仰头张开双臂冲她笑。
“下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