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塞尔裘家族的王家会客厅大门打开时，坐在座位上的中年男人——国王伊瑞斯·塞尔裘立刻腾地站起身来。
他忙不迭地走到门前，以一个国王的身份，向着身着白袍的年轻少女行礼。
“在下是塞尔裘的当代国王，伊瑞斯·塞尔裘。”他语气谦卑，很难让人想象，这是一个强国的君主在对一位柔弱的少女讲话。“很荣幸能见到‘灰白女士’本尊……按照王家史书记载，您上一次莅临汉扎尔王宫，是两百多年前的事……”
“是啊，”索菲颇有些怀念地说，“那时你们也是像这样迎接我的。传统能得到尊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我又累又渴，能坐下来聊吗？”
“当然，当然。”国王陛下亲自为她拉开椅子，“请您就坐。”
伊瑞斯立刻为三名少女安排了上座的三个位置，并吩咐仆从们端上来丰盛的点心，以及名贵茶水——塞尔裘家族的祖训里说得很清楚，灰白女士不好饮酒，只好饮茶。在这一点上，他比索菲的女儿们还要更上道一些。
在塞尔裘王族的人眼中，灰白女士是堪比神明一样的存在，是绝对不能怠慢的。
“那个，”伊瑞斯看了看索菲身边的两个少女，“这二位是……”
“——是母亲大人的宝贝女儿哦！”
莉莉放下手里的蛋糕，骄傲地抬起头——本来她对塞尔裘王宫的人都是很不屑的，但他们提供的蛋糕甜点实在太顶级了，所以她现在心情很好，语气也变得友善许多。
“莉莉，说得没错。”
穿黑裙的少女点点头，用含着面包的嘴含糊不清地应答道。
“擦一擦嘴角的奶油，莉莉。”索菲无奈地提醒道，“还有克丝露，别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
“哦哦……”
“容我介绍，这位是克丝露，而这位是莉莉。”面对国王惊讶的视线，索菲摊了摊手，“如您所见，她们是我的女儿——您就当作是这样便好。”
“嗯……我明白了。”
伊瑞斯尴尬地笑着，刮了刮脸颊上的胡须——从外貌上看，索菲、克丝露和莉莉这三名少女，与其说是母女，倒更像是姐妹。
但既然灰白女士如此介绍，他们就必须当成事实看待。
而且，祖训也说得很清楚——有关灰白女士自身的一切，不要去调查，也不要想去了解。
只需要尽一切可能，满足她的要求便可。
他们短暂地叙了叙旧，但其实根本没什么好叙的，因为两方的交集要追溯到伊瑞斯太爷爷的太爷爷那一辈，所以他们只遵循着礼仪、客气地问候了几句。
“那么，灰白女士唐突造访，一定是有个中缘由吧？”
很快，伊瑞斯便把话题导入正轨。
“我听闻，最近圣露艾尔王国正在发生内乱。”索菲放下茶杯，“你们知道这回事吗？”
“当然。”伊瑞斯点点头，“圣露艾尔的内乱是让大陆各国都牵挂的大事，我们自然会持续关注。”
“那就帮我回忆一下整起事件的经过吧。”
“上一代圣露艾尔王国的国王是莫瑟米尔·露艾尔，他于一个月前驾崩。”伊瑞斯想了想，回答道，“离奇的是，直到莫瑟米尔去世时，他都没有指定王国未来的接班人。圣露艾尔内部就此事争论不止，各派团体也为此纠缠不休。但简单来说，王国内部大体分为两派：一派由莫瑟米尔的旧臣们组成，他们支持莫瑟米尔的长女——第一王女蒂夏·露艾尔即位；而另一派则由新兴贵族和商会势力支持，他们主张让二王子丹里斯·露艾尔来承替大统。”
“结果呢？”
“在旧臣们的努力和斡旋下，第一王女成为了‘临时君主’。依我们战略情报部门的推测，莫瑟米尔的旧臣们大概是想在己方势力偏弱的情况下，将事情拖延下去。”伊瑞斯顿了顿，“但新贵族一派的行动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快。丹里斯王子联合了教会，得到了周边全部王国的支持，发动了政变，成为了圣露艾尔新的国君……”
“你们的情报机构能知道这么多内幕么？”
“想要立足于世界，多少是需要一点手段的。”伊瑞斯笑了笑。
所以本质上是继承人纠纷么——索菲默默心想。
“在那之后呢？”贤者少女追问道，“第一王女的派系在争斗中失败了，他们都有什么结果？”
伊瑞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局促，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将这种事告诉尊贵的灰白女士。
“……大部分旧臣都遭到了清算。”国王说道，“处死的处死，关押的关押。但是，第一王女本人则不知所踪，至今仍然下落不明。有人说她死在乱军之中，不过，从我们已有的情报推测，她应该是随身护卫一起逃出了圣露艾尔。”
索菲点点头，短暂地思考起来。
第一王女……蒂夏·露艾尔吗？
那个受追杀的神秘少女，和这位第一王女有什么关系吗？是她的侍从？她的护卫？还是说……她就是蒂夏·露艾尔本人？
“你们没收到来自圣露艾尔的庇护请求么？”索菲抬起头。
“有，”伊瑞斯肯定道，“事实上，来自圣露艾尔、申请政治庇护的旧贵族并不少。但是，其中并不包括第一王女的名字。”
“是吗……”
这样一来，线索就断了——索菲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水晶。她能感觉到，那名神秘少女还在活跃当中，但她的生命力已经再度出现衰弱的迹象。
如果自己不能找到她……那就没法和萝瑟妮交代了。
索菲转念一想，不如换个方向寻找线索？
“那，你们知道‘黑服猎人’吗？”
“知道。”
“能帮我调查他们的位置吗？”
“可以是可以……”伊瑞斯迟疑了一下，“不过，灰白女士怎么突然对那伙雇佣猎人感兴趣了？”
索菲张了张口，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思来想去，她决定敷衍一些：
“我和他们有仇。”
她简单的一句话，直接让整个王座厅的护卫、侍从，乃至国王陛下都震惊起来。
要知道，恶事做尽的黑服猎人之所以能在全大陆横行，就是因为他们和每个国家的贵族阶层的私下都脱不开关系。哪怕是塞尔裘的王家，碍于贵族和商会的压力，也一直不敢明着对他们动手。
但是，塞尔裘王家所敬仰的灰白女士……居然说和他们有仇？
这可如何是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