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城,风雅中学,高一三班。
正上课,数学老师嘴里喋喋不休地吐出数字、公式、算法,学生们或认真听讲,或兀自写作业,或打瞌睡。
安颂端端正正地坐着,腰板笔直,本应该是老师最喜欢的类型才对,然而数学老师看到他的时候却不禁摇了摇头。他虽然睁着大大的桃花眼,其实魂在梦乡。教过他超过一周的老师都知道这个学生是睁着眼睛睡大觉的高手,外面看起来毫无破绽,面容介于严肃与放松之间,双目炯炯有神,时不时还若有所思似地点头,但是若叫他名字,则得不到任何响应,若去触碰,就会听到“咚!”一声,他头点在了课桌上。
安颂并不是睡觉可以不闭眼的奇人,只是他在使用了障眼法,其实一般他从上课开始就用额头抵着课桌开始睡觉了,“咚!”一声时的变动也只是术法被破解刹那最后的虚象。
更过分的时候,他会干脆不上课,从早自习开始就在作为上放一张人形符纸,让符纸所化的虚影代替自己——这种符纸,东瀛人称之为式神,而在中国术士则没有固定确凿的称呼。
不过若式神被人大力触碰,则有可能恢复符纸原形,虽然班上大多数已知道他会一些“小把戏”,但经常弄出这些东西,容易引发恐慌,万一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所以一般安颂还是会亲自到校读书的。
安颂正酣眠着,校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连忙拿出来一看,只见上头署名是“师父”,他想也不想地接起来,也不顾数学老师严厉的阻喝:“你!干嘛呢,这是上课!把你的手机交上来!”
而安颂则是一边跟电话里说:“什么?!真的么?你在哪里?我马上就去支援!”一边起身离开教室,临走前把宽松难堪的校服利索地一脱,潇洒地扔回座位,一身便捷又劲帅的黑色系迷彩走出去。
最符合他术士身份的当然是古典汉服了,但那样穿在现代太不合时宜了,也不方便行动。或许在一般人看来,术士都是游戏里安倍晴明那种静若处子,莞尔一笑,敌人就灰飞烟灭的。其实不然,大部分术士都需要跟安培晴明手下的式神一样全方位进行战斗的,而且抓到敌人也不容易,他们可不会像游戏里一样留在对面挨打。
帅气离开的安颂得到了班里人的喝彩和仰慕,却也引来数学老师大发雷霆的怒喝,“安颂,你敢再走一步我就把你的名字上报教务处!听到没有,安颂!!”
可同学的赞赏没有换得他的自喜,老师的愤怒也没换来他的恐惧,他死死皱着两道剑眉,心里被浓浓阴云所笼罩。虽然他如今已青出于蓝,比自己的师父要略微高上了那么一截,但师父老人家好面子,若非极为棘手的情况,又怎会向自己弟子求救?
他师父报出的名字距离学校也不远,但是安颂还是不愿耽误太多的时间,捏诀御风,随意地就翻出了学校的高墙,然而像个仙人一样凭虚而行,由于速度太快,在路人看来只是一道灰黑色的劲风猛地刮过,有人直叹:“这年头,环境真是越来越差啦,在江南居然能看到黑旋风……”
安颂出自传统的书香门第,父母把他送到了位于城郊山顶的全日制学校里,接受所谓的集中式精英教育。
平日里师父都告诫他不要在人多的地方使用法术,所以特意锻炼他跑酷、长袍的能力,徒手翻墙不在话下,长跑速度也绝对是国家级运动员的水准,但此刻他已经不顾上那么多了。
当他一路加疾来到山镇东部的河滩之时,并没有立即发现师父的踪影,而是根据空气中的血腥味,在乱石滩中找到了大量的血迹。
“师父,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安颂喃喃自语,他查看着指尖沾染的血,确定其并非源于魔物而源于他师父。
而今,术士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稀罕存在,但民间自古出高人,他师父就是属于那种高人,并不是随随便便的杂鱼喽啰就能伤害的。
空气中还残留着血的气息,安颂本人的嗅觉一如常人,绝无不可能做到循味找人,他一从迷彩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牛皮钱包,里面没装一分钱,反而装了不少剪裁精良的符纸,他取出其中一张犬形的朱砂符纸,纸身鲜红,犬形的额心处特地剪出了个缺口。
他捏诀,而后指着符纸喝道:“现!”一只浑身漆黑的大狗,从外形看品种接近德国黑背,但提醒是黑背的两倍,额心存在第三只眼,血红色的,宛若血液凝固成的瑰脂,显得诡艳渗人。这符纸里封印着神话中哮天犬的邪苗裔,名“天眼血獒”,主要并非追踪之用,而是负责狩猎敌人。
“顺着血气,追!”安颂喝令。
血獒通灵性,知晓他的意思,当即飞身跃出,奔向河滩的对面,踏波而出,毫不受阻,玄蹄破浪,啪啪作响,气势之汹,凡间难见。
安颂御风紧随,在水面上凭空形成黑色的急劲“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