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纳区,佣兵组织“重生”总部,距离游戏剧情开始还有两天。
“所以说,”维多利亚的话音顿了顿,“安吉丽娜还是没来吗?”
“阿尔瓦雷斯女士,安吉丽娜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你知道,她还只是个小姑娘。请不要和他计较……”
带着一脸微笑,正在同维多利亚交流的人,便是“重生”的见习黑客,游戏里的第一和事佬,埃琳娜·安伯。
“时间是我们最稀缺的东西,你明白吗?埃琳娜,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所剩无几?
樱子敏锐地捕捉着维多利亚的话,将头转了过去,用余光观察着她的脸。
微表情,由人类远古的爬虫脑控制着的情感流露,除非进行过面部皮肤改造,否则即便是最为优秀的特工都难以掩藏。在樱子的视野里,随着义体“理解”的运转,维多利亚脸上的一切细节都给她尽收眼底,试图从中窥探她的内心。
然而,此时此刻,说出“所剩无几”之语的维多利亚,面部肌肉没有丝毫异常,似乎并非是预见到公司与组织冲突的到来,而仅仅是在做训诫小辈的尝试罢了。
是我想多了吗……
“樱子,过来。”
直截了当地发出命令的人,正是维多利亚。她上身略显随意地穿着一件导热耐撕裂衬衫,脸上则戴着黑色方框眼镜,学者气十足。
“主人,有什么事吗?”
早就代入自己角色的樱子非常入戏地走上前去,略一顿首,便侍立一旁。
“我想给你一个任务,和雪一起去的任务。”维多利亚拿起茶几上的高脚杯,略啜了一口暗红色的酒液。“宵星大厦的内部结构,你一定很了解吧?”
“嗯,没错,樱子来到这里,成为主人的女仆前,经常住在那。”
听到要和林依雪一起执行任务,樱子虽然不愿意,但也只能无奈地应承了。一方面,现在还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需要继续扮演一个被催眠者的角色。另一方面,她自己也想要回宵星大厦看看。那里,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名义上的家。
“那么,接下来的这个任务对于你应该不是难事。我会远程暂时瘫痪宵星大厦的监控系统,你的任务,就是协助雪找到‘神示所’,明白吗?”
“神示所?抱歉,主人,我并不知晓你所说的这个地方。”
“它就处在流井明房间的密室里,只要你带雪找到他的房间,剩下的事情交给她就好。”
“樱子了解了,主人。”
“真的要带她去吗?”
发出疑问的是刚刚走入房间,身着防弹衬里配西装外套,全身纯黑色,似乎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马尾少女。她的黑色眼睛毫不掩饰锋芒,注视着那双夜空般的眸子,樱子仿佛在其中看到了璀璨的星空,以及在那之后的无垠黑暗。
“当然,雪,这是以防万一,你忘了我说的话了吗?而且,就算是死了也没关系,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全为前提。”
还真是残酷啊,维多利亚。不过,身为反派公司大小姐,也许这就是自己应得的惩罚。就算未曾犯下罪孽,自己所享受的舒适生活,也建立在无数普通人的汗水与鲜血之上。
但自己可不是什么愿意为了罪行而付出代价的人,樱子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她所做的一切行为,都是以自己的存活为前提……
黑色的超跑“朗基努斯”在公路上咆哮,这辆曾属于公司要员的超拉风载具是所有合法上路车辆中速度最快的。风驰电掣中,五分钟之后,林依雪穿着正装,而樱子则是全套的黑色女仆装加上遮挡容貌的面具,二人就这么出现在宵星大厦的正门前。
“贵宾您好,请问你们有预定吗?”
“皇家科技。”
仅仅只是吐出这么一个名称,接待员便不再问话,她接过林依雪递来的身份卡,就在她要在自己的主机上确认身份时,一条转账信息在她的光学义眼显示屏上出现。
“治安部队,秘密办案,不想死的话就不要走漏风声,明白吗?”
“我不会收你们钱的,马上给我离开,否则我就呼叫安保了,明白吗?”
话音未落,接待员便惊骇地发现,自己系在西装衬衫前的领结不知怎么出现在了眼前这位东方面孔的干练少女手中,那双可怕的黑色眼睛闪着危险的弧光。
“我…我明白了,我不会走漏风声的,请您进去吧,我保证。”
“这可不能确定,”黑发少女白皙的掌中出现了一枚椭圆形药片,她将之递到接待员眼前,“吃了它,我才能相信你。”
接待员背上冷汗直流,尽管不想吞下这来路不明的药物,但巨大的恐惧还是战胜了恐惧,她拿起了药片,吞入口中。黑发少女突然伸出右手,掐住了她的喉咙,手指微微施力,确保药片被她吞下后方才松开了手。
“我劝你不要乱动,接待员小姐。”微微一笑,林依雪带着樱子沿着一旁的指示牌走向一层左侧的电梯口。
“你给她吞下了什么?”
樱子心里略微有一些好奇,在她的记忆中,林依雪可并不擅长于配置药剂。
“什么作用都没有的安慰剂,只是吓唬她一下。”林依雪没有慢下脚步,“你以为我们都和你们公司狗一样,喜欢用下三滥的手段吗?”
绑架,催眠,哪一个不是……樱子在心里默默吐槽。
“接下来,什么话都不要乱说,难保这里不会有认识你声音的人,你只要负责给我带路,明白吗?”
“当然了,长官。”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们视线的死角处,正静静站立着一名金发少女,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他们。
少女拥有极为罕见的金色眼睛,那双布满无机制金色的眼睛显得呆滞无神,没有焦距。
“目标……两人……处决……”
发出危险的喃喃自语,金发少女走进了电梯。
“不对劲。”
电梯中的林依雪显得略有些焦虑,而一旁的樱子则识趣地没有开口。
这股异样感,究竟从何而来。自己在生与死之间的预感应该从未错过,这份“危险感知”,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宵星大厦的人发现了?那为什么却没有拉响警报?如果他们想动手,在进电梯前应该有的是机会,而一旦进了电梯,就需要在多达一百多层的大厦中选择层数进行布防,效率实在太过低下。
然而,自己的“危险感知”是绝对不会出错的,这是属于天生帝王的能力,是在人类代代相传的基因中,唯有王者才会继承的丛林本能。在无意识的调整中,林依雪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身体蓄势待发。
樱子按下的楼层是第六十二层,现在,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电梯门,防备着在门口的那一瞬间可能便会爆发的战斗。
五层,四层,三层……嗯,还有两层……
就在林依雪的眼睛依旧在注视电梯门的等待过程中,狭小的空间里猛然响起了单分子线破空的刺啦声。
“王国——”
希伯来语词汇脱口而出,电流脉冲疯狂跳动着涌向樱子的操作系统,强大的能量流遍四肢百骸,流淌的时间正在缓缓停止,长鞭在空中扬起的气流似乎也在转瞬之间停下。
就在樱子等待着身体再次被束缚的无助感时,气流恢复了流动,狭小空间里刮起的微风轻抚她的脸颊,让她感觉到肌肤痒痒的。
锋利的长线割过肉体的声音响起,在樱子震惊的目光中,曼妙的躯体向一侧倒去,温热的血从少女被割出的伤口里喷涌而出,那张英气十足的脸变得惨白,黑色的眼睛中仿佛失去了神采,就如神明坠入人间。
单分子线再一次挥动,就在樱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自己的身体就已经开始了移动,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少女与凶器之间。
这一刻,她的眼里没有那个游戏的女主角,那个能够停止时间的无敌雇佣兵;有的只有一位无助的少女,一个受到生命威胁的普通女孩……
此刻,唯有跨越生与死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