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標題和簡介用的是繁體,那麼第一章就講講我關於簡體和繁體的一些看法好了。而且用這個話題開頭更容易水夠兩千字,因為菠蘿包要求先得有兩千字才能開書。不知不覺這一段就水了一些字數。
先談談簡體和繁體這兩個稱謂吧。从字面上來看,指的是前者字形簡單而後者字形複雜,事實上也基本如此。雖然這種區分很形象,但是我個人不是很喜歡這個叫法。至於為什麼,是因為這種叫法使得有一部分人,姑且稱為簡體黨,有一種優越感,認為繁體過於複雜,而簡體是先進的。這就有一種不平等的視角在裡面。
相對的,有另外一部分人,姑且稱為繁體黨,他們把繁體稱作正體,他們認為繁體是正宗的。這部分人中有更極端的人,他們將簡體稱作''殘體''或者''殘化字'',認為簡體缺胳膊少腿,所謂簡化是一種殘化。
我認為,上述兩部分人,他們的看法多少有些偏執。我其實更願意將簡體稱作''Simplified Chinese'',把繁體稱作''Traditional Chinese'',即簡化漢字和傳統漢字。因為這樣就沒有了情感傾向在裡面,僅僅是對簡繁這一現象的客觀描述。
我個人實際上認為簡繁之爭是個挺無趣的爭論,因為無論或簡或繁,它們都是符號罷了,它們都是人的紙面交流工具,衹要這個工具好用就行了,無需再理會細枝末節的事情。我個人平常會在紙上寫些東西,一個字可能有幾個寫法比如''為''和''爲'',又或者它的草書楷化寫法,也即簡體的''为'',我通常是想到哪個寫哪個,不拘泥于所謂的正統。我對於語言的使用其實挺開明的,不會動不動就當語言警察或者語法警察出警,關於這個我其實也有挺多想說的,不過這個話題以後有機會再談吧。
接下來講點具體的東西,可能比我上面的觀念輸出來得有趣一些。
說到簡化字,就不得不提到它的簡化方法。簡化方法有很多,比較主要的有草書楷化,取古字,合併簡化,取特徵部分,用簡單符號替換複雜符號。有的時候也會參考周邊漢文化圈的字形來簡化,比如日本的簡化字,越南的喃字等等。
草書楷化是最常用的方法之一。具體來講,就是把龍飛鳳舞的草書線條固定下來,變成工工整整的方塊字。比如''門''簡化為''门'',''為''簡化為''为''。有的時候,你會見到有的人指著某古代書法家的作品説''看,這是個簡體字。''這就跟指著父親説父親像兒子一樣離譜。

門的草書寫法,出自《臨懷仁集王羲之聖教序》
不僅僅是我們,周邊的國家也簡化過漢字,比如日本。日本的簡化要早於我們,幾乎是戰後就立刻開始了,我們其實就借鑒了他們的一些簡化方案。中日韓最早使用的漢字除了一些細枝末節的區別,幾乎是一樣的。戰後日本搞了一套當用字表出來,也就是他們的簡體字。比如''會''簡化為''会''就是借鑒的他們的簡化方案。關於同一個字,我們與他們也有不同的簡化方案。比如''兩''這個字,我們簡化為了''两'',而他們簡化為了''両''。還有幾個例子,傳→传/伝,藝→艺/芸,澤→泽/沢。這也是有時候看到日語仿佛認識這個字但好像又不認識的原因。
談到簡化,不可避免地會談到簡化方案的優劣。中肯來講,有的簡化方案讓人覺得一言難盡,但又有水準極高的簡化方案。下面具體來談幾個例子。
''憑''簡化為''凭''是一個水平極高的簡化,它既簡化了書寫筆劃,又做到了正本清源。先説''凭''這個字,它早在小篆時就該這麼寫。

這是''凭''的小篆寫法。而''憑''這個字體反而是後人生造的一個形聲字,然後這個形聲字篡奪了''凭''原本的正統地位,可謂小三上位。
還有另一個很絕的例子,那便是''網''簡化為''网''。為什麼絕呢,且聽我細細道來。我們先康康''網''這個字的構成。

這是''網''的小篆。''網''是一個形聲字。左邊的''糹''表意,右邊的''罔''負責表示發音。可以看到小篆的左下角的那個符號就是''糹''。

這是''罔''的小篆。你看,''網''就是將''糹''塞進了''罔''的左下角。現在玄幻的事情出現了,觀察''罔''的小篆,它下面是個''亡'',上面是個''网''。而''网''原本就有漁網等英文中net的含義。也就是說,古人幹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他們造出了''网''這個字來表示net的含義,然後一通魔法操作,网+亡→罔,糹+罔→網。搞出來一個更複雜的字來表示原本net的含義。所以,將''網''簡化為''网''乃是驚天妙手。這種例子不少,將''衆''簡化為''众'',''從''簡化為''从''也是如此。
至於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繁化的現象,可能是因為某個字在使用過程中產生了新的含義,為了強調這個新的含義,就給它加一些表意的符號上去造城一個新字,以示區分。比如''云''原本就是cloud的意思,為了強調這個意思,就給它加了一個''雨''變成了''雲''。
現在來談談合併字這個東西。所謂合併字,就是將幾個字簡化成了一個字。有的合併簡化十分合理,但有的就很失敗。比如''發''和''髮''被合併成了''发'',前者是發財,後者是頭髮。這兩個字讀音和意義都不一樣,被強行糅合成了一個字,導致了''发''這個多音字,這顯然是不合理的。比如''可怜白发生''這句話,如果不參考古籍,到底指的是白頭髮長出來還是事情白白地發生,那就不得而知了,就此產生了歧義。我的建議是,對於這個情況,實際上將這個兩個字分開簡化,情況會好很多。
也有合併得相當好的情況,比如將''饑''和''飢''合併為''饥''。''饑''原本指饑荒,糧食歉收叫做''饑'',也就是大面積的人吃不飽。而''飢''僅僅指的是hungry,組詞飢餓。這兩個字的意思都是指人沒有吃飽飯,祇不過是範圍的大小而已,就沒必要分得很細緻,合併成''饥''完全是恰當的。''獲''和''穫''也是同理簡化為了''获''。前者是打獵的收獲,後者是莊稼的收成,都有收到聚攏的含義,沒必要細分,合併成''获''就好了。
不知不覺已經水到兩千字了,原本還有些想說的,那就留到下次好了。下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想起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