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不眠子不语

作者:铅笔侠客 更新时间:2023/7/1 12:15:52 字数:3554

深更半夜,黑灯瞎火,有那巡夜的更夫打了几声锣鼓,告知此刻已经是亥时,到了熄灯睡觉的时间了。若是从天上往下看,便可以看到这偌大一个火德上国的京城里,挨家挨户的灯火是由外向内逐渐熄灭的。

但也有不熄灯的地方,就比如内城的教坊司所在的花街柳巷,那里又叫不夜街,不到三更天是不会静下来的,别看现在是半夜,依旧是人来人往、车来车往,达官显贵、富家公子、落魄书生、纨绔二世祖,总之来这里的是什么身份的人都有。

还有一个地方也不熄灯,就是维德大街,那里一条街有一半以上都是各司的衙门,京城三十六司里除了军部、礼部和大理寺的几处衙门之外,其余的衙门都在威德街,这里晚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兵丁,各司府衙内也有值夜的小官小吏,若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突发事情,比如忽然来个八百里加急,一准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迅速反应。

京城外城西侧长安门以北,这里有个名叫烈风区的老城区,这里早年间是京城外禁军驻军的地方,因此有很多铁匠在这里开设铁匠铺为士兵修补铠甲、兵器,街道两侧到处都是铁匠铺,铁匠打铁时的风箱一拽一拉就能形成一股热风,再加上此地铁匠铺太多导致烈风久久不散,故而因此得名。

如今,驻军换了地方驻防,此地也变得萧条冷清了许多,但也没有就此没落,有那护镖的镖师和江湖草莽负责护送的商队都喜欢打这儿过,也会偶尔照顾一下那些铁匠生意。别看京城有大扇大门,那运货的商队九成喜欢走烈风区这边的西长安门,只因此地的路上有车辙,大车沿着车辙走比较方便。

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子时了,于德阳剪刀铺的灯火熄了之后,整个烈风区便在没有一家亮灯的了。而就在此时,有一个人影从剪刀铺斜对过的一座石桥下面探出头来,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又缩回了黑暗阴森的桥洞下面。

月光洒落,映出此人身形,乃是一体格普通之人。这人射穿夜行黑衣,还披着黑色的短披风,腰间缠着一条灰不溜秋的麻布腰封,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贼。

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再有约莫半个时辰就是午夜子时,丰金区的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寻常百姓早就回家歇下了。而这站在桥洞下的人究竟在这儿做什么呢?天上乌云浮动,月光时隐时现,桥下的人戴着的兜帽遮住他的脸,远远的即便有人打这儿过发现这里有人,却也看不清这人的长相,甚至眼神不好的人根本察觉不到这里有人。

桥下的流水黑漆漆的,稍微反射了几点沿河住户家还没熄灭的油灯的灯火,站在石桥下面远远望去,只见月光洒落在河上,伴着灯火的倒影一直延伸向远方,直到又过了一阵子,灯火渐渐熄灭,整条小河都显得深邃阴暗了许多。

今夜天凉如水,眼看快要到子时了,也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候,一层不是很厚却很大的雾气渐渐升腾而起,将整个京城都遮蔽在其中。

就在这时,远处由西长安门附近的街上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那是木质的车轱辘压在是石板路面的声响。这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眼看着就到了于德阳剪刀铺所在的那条街,雾气之中隐约能看到几根火把的光亮忽闪忽闪的,伴随着那车轱辘压在车辙里行进的声音显得有些瘆人。

等到声音来到近处,雾气中隐约可以看到一行人正护着两辆大车从于德阳剪刀铺所在的街上匆匆而过。两辆大车上插着的旗杆子上绣着白马庄三个金色大字,一行二十几个人,看身形、走姿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身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兵器。领头的是身高八尺的汉子,形容魁梧,膀大腰圆,身上穿着很单薄,袒露在外的胸膛上是结结实实的腱子肉,一脸的虎须犹如钢针,粗眉毛下是一对炯炯有神的虎目,犀利的眼神瞪谁一眼,若是没几分本事的寻常人都会被他瞪得吓趴在地。

大车上坐着一个戴斗笠的老翁,身形佝偻,头戴斗笠,一边抽着烟袋锅子,一边时不时的骂几句,可身边那些护着车的汉子却无一人搭茬,都装作看不见似的,只顾闷着头走。这老头儿身上的衣服看着普通,但做工却很讲究,手里的烟袋锅子是黄铜的帽、翡翠的嘴儿、乌木杆,看着就价值不菲。

这伙儿人很快就来到石桥附近,看架势是要从这石桥上过。

那原本默不作声看月光的人听到声音,远远的看了一眼之后,便退进桥洞的阴影中,无声无息仿佛消失了一般。此时月光透亮,在他抬头观望时恰好映出他那一张略微苍白的面庞,两侧是几缕黑色长发 ,高挺的鼻梁,紧抿着的薄薄的嘴唇,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里透着一丝阴冷的光,整体来说,这人长得着实不赖,一眼看去是个气质偏阴柔的美男子。

他叫司马凌,早在入夜时就悄悄的在这儿等待了。

那两辆大车和护车的队伍缓缓前行,渐渐的靠近石桥,随后在那领头的汉子高举右手的时候,一行人和两辆车都在桥头停了下来。

三个人抽出明晃晃的钢刀,两个人掀开斗篷亮出虎贲军才被允许使用的制式军弩,五个人在领头汉子的眼色示意下,分别从两个方向朝着桥下桥洞两头包围过去。

提着钢刀的人在前,有两人举着火把,另有一人在临近桥洞的时候其中随手捡了一块石头朝着桥洞里扔了进去。

这扔石头可是有讲究的,如果桥下有人,听到两侧都有脚步声便知道自己被人包围了,此时在高度紧张的时候,忽然听到有破空声,难免不慌乱,而高手过招,但凡犹豫一两个呼吸,那都能决定生死。

果不其然,有人丢完石头,拿着弩箭的立刻端着弩朝里面望去,拿着火把的提刀汉子又打着火把照向桥下,把桥洞照的亮如白昼。

不过,桥洞下面却是空无一人,让几个前来查探的人不禁松了口气。却不知,不远处的屋檐上,方才还站在桥下的司马凌则是优哉游哉的坐在屋檐一侧的阴影里,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马车上,那个抽烟袋锅子的老头儿不满的哼哼了几声。

「一群没见识的后生,就这么信不过老夫吗?若是桥下有人,老夫一早就望见他身上的气了...可话说回来,桥下那臭水沟的味儿好闻吗?」

他坐在大车上嘲讽那几个回来的人,而对方压根不打算搭理他,只当是没听见。

领头的汉子无奈的皱眉看了那坐在车上的老头儿一眼,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吩咐手下人继续赶车。

一众人过了石桥,却没有顺着大道进内城,而是七拐八拐的朝北面的小市方向行进。

司马凌就跟着对方,保持着百米左右的距离,就走在一户户住家的屋顶上,脚踩在瓦片上却没有半点声响。当他沿着墙沿儿走的时候,即便有流浪的野猫忽然出现在前方也能悄无声息的避开。他的身体犹如幽灵一样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飞过,紧跟下方行进的车队。

这伙儿被司马凌跟踪的车队一直进入一个地形复杂的街区,最终渐渐深入一条原本有很多老仓库的阴暗的街道,随后在一家药材铺前停了下来。护车的人立刻散开,纷纷亮出手里的钢刀和劲弩,丝毫不介意这里会有人看到他们拿着朝廷命令禁止江湖人士使用的武器。

对面街边的阴影里,一个叫花子看到这一幕,赶忙识趣儿的转过身假装睡着了。

但这个叫花子还是被人发现了,正是坐在车上的那个老头儿,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这个坐在车上的老头儿忽然起身,一步跨出就是十米远的距离,顷刻间就落在那叫花子身边。叫花子被惊动,也知道继续装睡没好处,赶忙转过身来跪拜不止,一张满是渍泥的脸上尽是讨好之色。

那领头的汉子走过来,举起刀作势要砍,可却被那抽烟的老头儿反手抓住了长刀的刀背。

「算了,一个可怜人碰巧在这死孩子的倒霉地方找个窝睡觉,泛的着为难他吗?」

「装什么蒜,你个心黑手狠的老鬼。还真当自己是菩萨不成?」

「呵呵,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就当一回菩萨又有何妨?」

老头儿拿出一个银锭子丢给乞丐,然后恶狠狠的说道。

「赶紧滚吧。」

那乞丐也知道自己捡回一条命,当即千恩万谢的拿着银子跑了。

这一幕都被躲在不远处屋顶上的司马凌看在眼里,他此时躲在一处阴影旮旯中,静静的观察着下方二十个汉子的站位,嘴角流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虽然,此时此刻雾气又弄了几分,可却丝毫不影响司马凌的视线。

车边站着五个人,在他们不远处又四个人站在东侧靠墙的位置,两人站在西侧,还有三人正在卸车,其余人则是站在北面药材铺大门前,那个老头儿和领头的壮汉回来之后,老头儿默默的坐在门槛的台阶上搓着烟叶,领头的汉子则是去敲门。

不一会儿,药材铺的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看清外面的人之后立刻敞开大门。

几个汉子见门开了,正想进去,可就在此时却忽然从旁边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走出两个人,那是两个步履蹒跚的醉汉,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走起路来一边打横一边晃荡。

「嗝儿~!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做什么!」

「呦呵,你们怎么还提着刀啊?难不成,你们是打家劫舍的匪徒不成?」

两个醉汉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说着醉话就往药材铺这边走过来,那些护卫车子的人见状立刻紧张起来,其中两个人走上去拦住了醉汉。用手里的钢刀逼着对方止步于车子前十米开外的地方。

「我们不是匪徒,如果是的话,你们俩就死定了...趁着我们还没生气,赶紧给我滚!」

醉汉一听,不禁咯咯笑了几声,其中一个看起来有点像是在集市干扛工的,只见他一挺那雄壮的胸膛,丝毫不惧那明晃晃的钢刀,眼中满是醉意的说道。

「怎么?你们还敢在京城里杀人不成?我要是不走呢,你能把我宰了吗?」

此时,又有一个护卫车子的汉子举着火把过来,火光映照之下,众人看到那俩醉汉眸子里压根没有醉态,只有清晰黑亮的眼睛却早已是布满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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