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奇异、像是小船般的食物一旦入口,便博得了伊蕾娅的喜爱。
她端着盘子,顾不得刚刚烧好的煎饺还是烫的,只管用叉子(这个世界没有筷子)一口接一口地塞到嘴巴里去,看得灵榛都苦笑了起来。她不得不解下了围裙,接过银色双马尾少女递来的水杯,给一不小心噎住的伊蕾娅灌下。
“呼哈!”问题解决,褐发少女的脸色迅速恢复了正常,将盘子扔到一旁,兴奋地搂住巫女的肩膀道,“真是好吃,这是什么食物,你在哪里学到的?不管了,蕾珍干脆来做我们的厨师吧。”
一长串的陌生单词入耳,灵榛顿时语塞。
“哦对了,差点忘记蕾珍你还不太会德克萨南语。司芬科(厨师),她,这个,”伊蕾娅一把将前脚刚要逃跑的雪奈拉来,在她的耳边低语道,“既然同为厨师,雪奈你来解释最合适不过了……圣奥鲁维多少年没有迎来新的客人了?嗯,最好用这个借口把她留下来当一段时间我们的厨师,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至少也要从她嘴巴里套出这道菜的方法。”
感受到腰间的软肉被捏住,银色双马尾少女嘴角一抽。
就这样,伊蕾娅离开之后,巫女还没来得及追上前去,便被雪奈双手张开,拦住了去路。血红双瞳像是猎物般死死盯在了灵榛的脸上,看得她心下忽地生出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教导厨艺的过程往往是痛苦的,何况是在语言一半不通之下。对于雪奈源源不断的问题,灵榛总不能说她这煎饺是从前世借鉴过来,经过空想森林无聊时的无数次尝试,终于学至大成的吧?
幸好考虑到两人之间的交流问题,银色双马尾少女对巫女并没有逼得太紧,只是对于她敷衍似的回答投以怀疑的目光。另外,在打探煎饺做法的情报之前,为了教导灵榛诸多食材在德克萨南语里面的讲法以便沟通,雪奈也按照伊蕾娅的吩咐,用炭笔在木板上画了起来。
可惜的是,雪奈的绘画水平实在不敢恭维。事实上伊蕾娅虽然画得不算好,但至少浅显易懂,与她相比,这位一板一眼的双马尾少女画出来的东西就……
“苏(牛)。”一气呵成,雪奈放下炭笔,指着那只圆咕隆咚的毛绒小球,道。它长着两只迷你的耳朵,一对弯弯的角,和一双猥琐的眼睛,眯成了细线,四肢小得几乎无法看见。
老鼠?哪里有这么胖的。难道因为这里是异界,所以真有这种可怕生物!巫女不寒而栗,可她还是点了点头,将这胖老鼠的形象记在了心里。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雪奈忽地一指画板上的胖鼠,从水斗旁拿起菜刀,做了切成条的手势,紧接着再指了指炉台,做了个火烤的手势,假装拎起来放到嘴里嚼着,一丝不苟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巫女懵了。这是什么意思?可以吃?这是食材?很好吃的食材?
“伯伦希尔!”双马尾少女道,重复了一遍吃完后的幸福表情,然后停下了动作,指回画板道:“苏。”她拿起了菜刀:“卡法。”她指着炉台,做出烧烤的手势:“浦耳。”最后,她收回手指,危言正色地总结道:“卡法苏,浦耳,伯伦希尔!”
无论如何,直觉始终告诉她,雪奈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灵榛脑海中浮现出的几幅画面,仍不免让她一阵恶寒。还不如直接去问问伊蕾娅本人呢,至少和银色双马尾少女相比,她是个好上了不止千倍的语言老师。
可是正当擦洗完锅铲的灵榛战战兢兢地举手,就要用各种借口离开的时候,雪奈却仿佛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认为巫女这是想放弃传授料理的精妙学问了。回想起伊蕾娅大姐布置的任务,银色螺旋双马尾一摆,雪奈便踮起脚来,硬生生让视线升高到与灵榛同样的高度,步步向她逼去,一声不吭地把她压在了水斗台前,居高临下地瞪视起来。
“说话。卡法苏,浦耳,伯伦希尔!”
那双凑得无比之近的鲜红欲滴的大眼睛,霎时间吓得灵榛一时冷汗直流,等到再也忍不住,矮身一溜,跑出了厨房,这才喘了口气。
*
想要打探到伊蕾娅在哪里,就不是那么的困难了。虽说在亲眼看到一个陌生少女向他们询问时,孩子们总会有所诧异,但是令灵榛感到奇怪的是,下一刻,他们眼中的诧异就纷纷消退了,被某种惊艳取而代之。
“大姐姐,你是谁?你好漂亮。”
有些外向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就这么开口说了出来。那种不加掩饰的羡慕之情,以及背后无数双闪着星星的眼睛,竟足以让毫不自知的巫女落荒而逃。
等到黑色长发的身影消失在走道的另外一头,女孩男孩们便开始互相打听了起来。关于教堂里来了一位美丽仙女的传闻迅速蔓延开来,不久之后,便被负责打扫卧室的琪娜琉娜两个机灵的女孩听到了,她们发现传闻中的仙女和昨天傍晚到访圣奥鲁维的那位黑发少女是惊人的相似,于是便即刻将两者联系了起来。
“蕾珍!她就是蕾珍。”大嘴巴的琪娜笑嘻嘻地,用这条消息向某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交换了两块糖果和一只弹弓。
蕾珍,对于居住在这座圣奥鲁维大教堂中的孩子们而言,是个极其特殊的名字,只属于那个人所能拥有的。因此,巫女的形象瞬间便在这些孩子的眼中无比高大了起来。他们纷纷双手合十,闭目默念起祷词,有些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经历过的那些灾难的孩子们,更是落下了眼泪,圣洁白嫩的小脸上展露出微笑。
是啊,天神聆听到了他们的祈愿,蕾珍来了。一切都将会变得更好的,不是吗?
另外一方面,对于“蕾珍”这一名字完全没有概念,甚至还以为只是伊蕾娅的误读的灵榛,却已经顺着吱嘎作响的盘旋楼梯,来到了大教堂的最顶层。这里曾经是钟楼,如今,只剩下了两面倾斜的墙壁,和一片坎坷残缺的石头平台,自从十一年前以来,钟声就再没有响过一次。
因为战争结束前的那一个夜晚,五国军队从这座诺德维格镇撤出之前,一架投石机在某个信仰其他宗教的残忍士兵的操纵下,将教堂的钟塔砸了个半穿。
剧烈的震动中,孩子们没有被发现,教堂也没有塌,然而一百五十年历史之久的铜钟,从教堂顶端掉了下来,被军队夺走了。士兵们商量好,把铜钟融成铜水,重新做成铜币,当成外快私底下均分掉。他们都是放火烧杀的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