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巫女成为了芬奇领主府上的食客,从此以后无忧无虑地和她从诺德维格的荒地里带出的银发少女、雪奈生活在一起。她们放下了各自的顾虑,无可避免地喜欢上了对方,最终在蓝发青年的见证下结成了伴侣,共度余生,膝下子女成群。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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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怪呢!”满脸绯红,灵榛一把将手中的纸撕成碎片,然后扑倒在书桌上。只有闲得无聊的人才会写出这些比骑士小说还要三流的东西,可问题就是,如今的巫女实在是太无聊了。
那次的谈话之后,芬奇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过,甚至连雪奈以女仆身份申报的几次会见,都被门外的卫兵、或者领主的女仆给拦截下来了。他毫无疑问是将她和雪奈软禁起来了,因为多次求见无望之后,蓝发青年便派来了使者。这位使者从怀中掏出一卷羊毛纸后,便施施然地告辞而去了,置巫女的追问和怒骂于不顾。
现在这张纸被一把匕首钉在了墙壁上,以便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都能看到,上面画了两道大大的叉来作为某人的泄愤。
“禁止踏出费列娜公馆的大门一步,禁止进入地下室和档案室,禁止从后门或者翻墙偷偷溜出公馆,可以进入庭园但是禁止践踏花卉,禁止在太阳落山后进入公馆主楼,或打扰领主的睡眠和生活……从此以后一切的物资所需都将由芬奇领主指定的侍从采购,请贵客毋需担忧!”灵榛一拳捶在墙上,纸张被锋利的匕首撕裂了,掉落在地。
“什么破禁足令!不过是妥协了半个月而已,混账芬奇还真得寸进尺,把我们当成宠物了不成?”
“姐姐最好还是不要太过激动,”黑白女仆裙的雪奈干咳一声,一如既往地冰冷道,“这里连同整座蒙特城都是他的地盘。像这张白纸黑字已经是警告了,如若真的惹怒了芬奇大人……那么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也不足为奇了。”
巫女垂下脑袋,发丝从脸庞两畔滑下,不作应答,唯有拳头在墙边握紧起来。
话虽如此,但是灵榛很清楚。这些天来蓝发青年所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是,将雪奈的寝具搬到了巫女的隔壁卧室,使她们两人在房间内部通过一扇木门相连,无疑是亲近了许多。可这想必亦是为了便于监控她们的措施。
没错。她和雪奈两人的性命确实是掌握在大剑师的手上,然而,是可忍孰不可忍。
长时间地闷在房间里,除了翻书阅读、以及教导雪奈通用语之外,灵榛只能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风景。虽然她偶尔能够在芬奇的准许下走出辅楼,通过长长的架空石桥来到庭后的花园中参观,但是这也只是在她换上了一身贵族裙装的条件下。至于芬奇的借口则是,公馆里人多眼杂,魔女艾丝拉姬达的事情作为他的私事,是不可能公之于众的,所以为了替灵榛与雪奈两人的入住寻找一个明目张胆的理由,只能将她们描述成从远方投奔而来的贵族少女和她的女仆。
并且从今往后,每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巫女都必须是以一身西洋裙登场的。
殊不知在这世上,灵榛最惧怕的三样东西之一便是西洋裙。不仅要穿上束腰导致呼吸困难,还会被长长的裙子和绵软的袖口束手束脚,甚至走路都会被自己的裙角绊倒,更别说行提裙曲膝礼时,她的腹部被压迫得差点吐出胃酸来。
什么贵族淑女的姿势都滚一边去吧!与其付出这等惨重的代价去呼吸花园里的新鲜空气,巫女宁可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剑士装,在校场上自顾自地练习剑术,至少在这里她可以尽情地挥洒自己的汗水,将木人当作不满的泄愤目标,而不是被繁冗复杂的西方礼节、以及玻璃和门窗所束缚!
然而令灵榛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日子越过越郁闷的这段时间里,芬奇又一次地派人造访了她和雪奈两人的寝间。
“大人希望请您出席明天的傍晚的军事会议,蕾珍小姐。”
就在灵榛即将挥手赶出对方的前一刻,英俊的侍从传达了这样的消息,使她目瞪口呆,高高举起的手无处落下,只能故作掩饰地藏在了背后。
她仰起头来,瞥了侍从手中奉上的箱子一眼,干咳道:“……你手上的是什么?”
“这是大人为您准备的特定服装,小姐请稍后再自行察看。”侍从故作神秘地一笑,令巫女眉头皱起。
获取了灵榛的眼神示意,雪奈用警惕的目光注视了侍从青年片刻,然后才接下了银纹镶边的木箱,放至身后的桌上。
得到答案,侍从点头,意欲推门而出。不过临行前,他忽然停下了脚步道:“其实,大人还要求下人转告给小姐您一句话。”
“什么?”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时候展示出您的利刃了,如果想要破除现今的尴尬处境的话,就请蕾珍小姐证明自己的能力吧。”
西装革履的侍从离开了,端着烛盘隐去于夜晚的走廊里,只留下巫女一人扶着门板,久久思虑,表情由喜悦渐变为凝重。
她问:“雪奈,你怎么看。”
银发少女在灵榛的背后站定,答:“据我了解,芬奇大人的性格是,从来只喜欢任人为己所用,甚至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提供给我们这么多天的食宿,他似乎是终于按捺不住想要让姐姐做点事情了。这些事情不见得会是一帆风顺的,但如果抗命不从的话,就算他忌惮你的身上有不死魔女的情报,恐怕也不会有我们期盼的好结果的。”
“你说得对,我正是这样想的。”
巫女叹息道,“即便很不甘心,这就是事实。我们已变成了笼中之鸟,若想要得到重新振翅翱翔的机会,便只能不断地博取主人的信任,使他对我们放松戒备。现在就来看看咱们的‘主人’究竟送了一份什么样的礼物给我们吧。”
雪奈默默不作声,协助着来到桌前的灵榛掀开了箱子的锁扣。
一股檀香扑鼻而来,璀璨的反光使巫女的双瞳微微一缩。烛火摇曳下,两柄银色的佩剑搁置于箱内两侧。佩剑的色泽圆润,精雕细琢,其下垫着一款折叠完整的衣装。
观察良久,灵榛才下定决心伸出手指触碰着剑身,动作轻柔得仿佛她的指下是一位情人般。仅从手感而言,整支剑从头到尾没有质地粗糙的地方,只是单单抚摸着,皮肤就有刺痛的感觉,足可证明其锋利。
“嗯……好剑!为了软硬皆施逼出我这柄利刃,这一回芬奇居然是下了血本的啊。只是不明白他到底是看中了我身上的什么优点呢?”
她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巫女取出两把长剑,分别握在左右手上掂量了一下,后退数步,直到距离木桌和银发少女足够远之后才停下,紧接着双腕一抖。舞影翩翩,剑势如风,震颤了十步开外烧得正旺的炉火。
“或许等到时候就会明白的吧。”雪奈从箱中取出剩余的衣装道。
是啊。就算这是一场鸿门宴,她也不得不去。
“嗯哼。”不置可否,灵榛掠出一道剑花,这才立定下来,避免击中了书架旁的花盆。久违的舒展身躯使巫女浑身焕然一新,她一甩长发,昂首挺胸,注视着手中的两支剑,剑柄上雕刻着狮鹫的纹章,那是自由城邦蒙特城的象征,也是将要御使她这把利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