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炎热无比的液体在血管中沸腾起来,流过了四肢百骸,最终注入回动脉。在某个瞬间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此刻忽然发出了震动,敲击着胸膛,让一双充斥着火焰的眼睛睁了开来,照亮了这片被黑暗封锁的冰渊。
巫女的身躯从冰面上猛地弹起,撕裂了冰层的覆盖,碎屑从洁白无暇的身体上纷纷掉下。
她的黑色瞳孔早已被渲染成了绯红,眼神中除了茫然,所剩下的便只有无边无际的燥热。这股燥热形成了野兽般的冲动,破坏了灵榛的理智,催促着她犹如豺狼般扑到了垂直的冰壁,催动手臂抓握在光滑的冰面上。
热。渴。痛。绝望。
巫女不住喘息着,五指如同发泄似地深深嵌入了坚固的冰中。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抱怨声,但是她却像是无知无觉般,使出浑身的力量将它向下扣去。这股力量的作用下,冰面上渐渐浮现出裂缝,悲哀地颤鸣着,最终被划出了五道极深极深的痕迹。
血液从下陷的冰层中渗出,血液从灵她的手掌边缘低下,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晶莹的痕迹,然后落到她的脚背上,被肌肤蒸干。皮肤表面从雪白变成了彤红,无处散发的热量足以让她发狂。灵榛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口,然而这里除了黑暗以外一无所有,因此她就将目标对准了四周的冰墙。
她别无选择。冰面在巫女的脚下渐渐融化成水迹,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不断地陷了下去,若是再无动于衷的话,随着冰层的融化,她将会一直下降到地底,永生永世无法脱离这座冰井。
所以在这失去了一切希望的最后一刻,只是为了自己,她选择了丧失理性的反抗。
黑发少女在冰面上抓挠着,长发纷乱地飘舞着,无法遮掩住那具不着寸缕的身躯。她试图将身体趴伏在冰壁上,以便降低自身的体温,然而这样的举动无济于事,当她的血液从手臂处流过时,紧贴着她手臂的冰层便会直接被融化,流淌到她的胸口,最后在靠近心脏的地方蒸发无踪。
降温收效甚微,但是她已没有时间再等待下去。
沉默亦或抗争……
巫女像是猛兽般咆哮着,撕裂了喉咙,声音像是泣血。她纵身一跃,双脚离开了再度沉陷的地面,嵌入到眼前的冰层中。当她的脚掌踩在垂直冰面上、那由双手抓出的凹陷处时,她脚下的冰壁也开始融化,似乎要继续将她向下拖去。
黑发少女没有时间可供犹豫,她继续向上挖掘着,一层层地朝上攀爬而去。
当她脚尖从冰痕中离开时,血液从冰的边缘处溢出,渗漏往下方永无止境的黑暗。
每一个脚印都是血做的。
每一个脚印都是磨难的证明。
灵榛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了痛苦。她的血肉在破碎,心脏在哀鸣,喉咙在撕扯,脊背在抽搐,五脏六腑被烈火灼烧着。
可是她别无选择地继续向上爬去,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了。
在这个只剩下风雪飞舞、黑暗笼罩的世界里,她的空想毁灭了,希望消失了,而最终就连挚爱之人也离她远去。于是她痛恨起了自己,痛恨着自己的沉默,痛恨着自己的逃避,痛恨着无动于衷,痛恨着自己曾经抱有的虚无缥缈的希冀。
如果当初能够不那样做?
没有如果,一切已成定局,当她醒悟过来的那个瞬间已经太迟了。
分别即是永别。
巫女痛恨着,这股情绪像要将她彻底毁坏!
正因为失去了一切,所以这具身体就让它破败吧。我是灵榛,我不是巫女,更不是蕾珍,我只是一个在高考前夕,因为普普通通的意外而逝世的少年,那个名为灵榛的黑发少女太过美丽,所以她不属于我,她也不可能是我。
假如从死去的那一瞬间到现在为止,我所经历的所有磨难都只是梦境的话,那么不如让我放纵到底。
“尽情地堕落吧。不要再沉寂下去,不要收起背后的翅膀,不要让自己的欲望深埋心底!”
黑发黏住了背部,那个声音在她的心底循循善诱道。
没错。就像是飞蛾扑火般地绽放开来,作为一个绝望的亡者,作为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过客,作为一个占据了少女身躯的少年。
巫女将牙齿咬在冰面上,鲜血从舌尖溢出,逐渐融化了坚冰。
※※※
“艾丝拉姬达!”
芬奇·铎兰的瞳孔爆发出强劲的怒意,手中的湛蓝佩剑直刺向红发女人的腰际。
他无比憎恨着不死魔女。因为正是她酿造了一场火灾,在通古斯王国的查得威克伯爵府上,设计陷害了白银圣手约拿——那个收养了身为孤儿的他,并且将他带到德克萨王国的宫廷里,引荐给护殿骑士成为弟子,对于他而言如同生父的水系大魔导师。
若不是约拿,名为芬奇的罪犯男孩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不可能与卡特琳娜相遇,更不可能从当初的监狱中逃出。所以当他得知了白银圣手的死讯之后,甚至毅然决然地暂时离开了自己亲手建立的城邦,穿梭于各个城镇中收集不死魔女的行踪,直到在某座旅馆里,他终于追上了艾丝拉姬达的身影。
由于记忆遭到篡改的痕迹,青年领主曾几度怀疑过蕾珍是不是不死魔女本人,与此同时他也借助着这个理由将她强行留在了费列娜公馆里。然而艾丝拉姬达就是蕾珍,否则她是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实力的,并且正因为她是欺骗着世人的魔女,所以在一年前的相处中,他始终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
现如今,他的推断终于被证明是正确的了!
“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仇恨的光辉从芬奇的瞳孔中浮现出来,他咬住牙齿,猛地将佩剑横扫。受过白银圣手亲自指导的冰蓝魔力,完整地包裹住了剑刃两端,突然破开了火焰的防御,从红发女人的身前划过。
从胸口到腰腹,绯红长裙被切割开了一道狰狞的裂口。
浑身包围着烈焰的巫女猝不及防,腹部被蓝色的魔力震荡,不住地吐出鲜血,朝后退去。当芬奇·铎兰全力以赴之后,她首次陷入到了不利的境地,可即便如此红发女人似乎也不愿放弃自己的攻势。伤痕大量向外溢血,被高温蒸发,云棉利剑却是在她的手腕移转,趁着青年专注于攻击而舍弃了防御的同时,笔直地刺往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