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论实用性和学习性而言,确实是咒语魔法相对简单,因为字体往往是发明魔法的工具,一旦建立了框架体系,就变成了能够直接引用的咒语,无需再追根溯源地创建字体。
早在雇佣这位名为福楼拜的上级魔导师之前,海明威就曾于帝国西部边境、堤纳城的公会中查阅过他的资料。从履历来看,虽然出生于平民家庭的他不曾接受过正统的魔法教育,但是成为佣兵以后却年轻有为,只失败过一次任务,同时博得了诸多雇主的信赖。
普通佣兵团可以提供稳定伙食和集体行动的安全保障,可惜欧门大陆的佣兵团数量是有限的,因此不可能容许所有人加入其中。于是那些刚刚从魔法学院和贵族学院毕业的学生、刚刚被佣兵团开除的老手、或者特立独行的人物,就成为了公会外的流动人员,俗称“流浪佣兵”。
流浪佣兵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犯下了难以被佣兵团容忍的错误而驱逐出来的,即使按照律法,他们的行为没有触碰到公会的底线,素质却是难以保证的,因此流浪佣兵的价格相对比佣兵团实惠。然而福楼拜并非如此。
年轻的上级魔导师因为任务的高完成率收到了诸多佣兵团的邀请,都被他一一回绝了。福楼拜自从录入佣兵以后,便始终是孤身一人接受的委托,没有人知道他不参加佣兵团的理由,可即便如此,其能力依然不容小觑。
“Lahee!”同样身为魔导师的海明威,听出这竟不是人类的语言。
当福楼拜念出输送魔力的咒语时,一道简易的魔力流从指尖涌出,注入纸面,魔导书上的字体愈发明亮起来了。月色下,魔力就像蛛丝一样注入一段又一段的字体中,唤醒着其中古老魔力的记忆。
当澎湃的魔力从魔导书的字体上绽放而出的时候,海明威不禁警惕起来,分出了一部分意识用于竖立魔法防备的体系。然而当光圈扫过他的身体时,魔导师却感到了一阵和蔼的光系元素,令他的身心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光系的广域搜索魔法?”海明威困惑着,“光系魔法,难道不是早在二十年前的五国联盟战争之后,随着光明教会的没落而随之衰落下去了吗?失去了信仰的光明众神,又如何能够赐予他这种属性的魔力?”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他的疑问得到解答之前,魔力光圈已经逐渐扩大,远去,消散在树林最深的原处。
“找到目标了,尊敬的雇主,”忽视了海明威脸上的惊愕,福楼拜合上了陈旧的书本,优雅地弯腰,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微笑。
“很好。”
“只不过,似乎还是有些奇怪的地方,”他补充说。
“怎么?”海明威回过神来。
“类似的目标有三处……”
繁茂的树叶与树丛覆盖了悬崖下方的这片角落,将一整座木屋沉浸在月光所无法触及到的阴影中。从远处看去,房屋的瓦片正在腐朽,长时间不加打理的外屋墙壁上缠绕着藤蔓,唯独两三道缝隙里生长着紫色的牵牛花,给这灰色地带增添了几分生机。
跟随着广域搜索魔法的记录,他们挑选了最近的目的地,于是一行十来人来到了此地。
“这样的腐化程度有些反常了,”海明威小心地在外柱上擦了一下,注视着手中发黑的木屑,“从外表来看,木屋的年代已经超过五十年,但是它内部还是崭新的。”
当魔导师挪开手指时,露出的木材内部却是毫无腐化的白色,仿佛那只不过是一层外衣罢了。
“在下认为,这是某种伪装的手段。”
“伪装?”注视着结满苔藓的木窗,海明威试着窥向屋内的阴影,却一无所获。
“是的,伪装,”灰发的福楼拜眯起眼睛,感受着前方传来的魔法气息,“这座房屋只是看起来年代久远,事实上不久前才有人居住过。但是在因为某些缘由抛弃之后,其主人为了避免受到其他人的闯入,才设下了腐化的魔法,让房屋看似年代久远,难以踏足。”
“哼,多此一举。”
不屑地一甩斗篷,海明威从腰间抽出了毛榉木长杖,弯腰蓄力,随意地朝木门上一点。木门的锁具震荡起来,将一道道的波纹传播开来,当震动达到某个平衡点的时候,空气终于开始向中央的某个点坍缩起来,风将魔导师的斗篷鼓得簌簌作响,涡旋般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事物。
瞬发,没有多余的咒语,没有夸张的效果。
当风平静下来的时候,木门和挂在上面的锁具已经彻底消失了,而周围的事物没有一丝损坏的痕迹。
“出色的空间魔法,”福楼拜由衷称赞道,他脸上的微笑一如既往。
从年代而言,空间魔法确实是比光系魔法更加久远的体系,并且更加深奥难懂,虽然海明威听不出其中究竟有几分诚意,不过这样的赞许对于他而言依然十分受用。干咳一声之后,魔导师收起手杖,拉了拉兜帽掩饰住嘴角不经意流出的笑容,踏门而入。
在简单的火焰魔法的映照下,木屋比他想象得整洁一些。
不存在陷阱,不存在古怪的装饰,不存在匪夷所思的犯罪现场,这里只是一间散发出家庭气息的温馨的小屋。
木桌上铺着平整如洗的餐垫,红色与白色的格子点缀其中,不曾沾上一丝灰尘。两把椅子静悄悄地坐在方桌的两侧,椅背的纹路散发出红木独特的香气,仿佛还留有余温般。而餐巾上放置着的一瓶紫罗兰,娇艳欲滴,像是刚刚才放上去没多久。
难道有人经常来这里打扫?
看到这些景象,海明威的心情略微有些不安,就像是他打扰了一户寻常人家似的。然而当幽静的寒风房廊扫来时,魔导师打了一阵寒噤,重新回到现实中来,意识到了如今这栋房屋里不再住人的事实。
这些明显都是用来欺骗普通人的幻觉,但他是魔导师,是暗夜精灵新一代的翘楚。
“找出任何可能成为线索的东西,”海明威回过身去,面无表情地对众佣兵下达命令道,“这一次绝不能再让暗夜魔女逃跑了。”
尽管破坏整洁温馨的氛围令魔导师于心不忍,但是在理智的压迫下,他很快想起了此行前来的目的。不惜千里迢迢,翻山越岭,来到这世界的边缘,若是再不能将那个可恨的女人捉拿回去,他又如何对得起那些给他寄予了厚望的长老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