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付了你们高额的佣金？”
身披宽大斗篷的海明威（克劳蒙德）脸色冷峻，凭借身高优势训斥着以板斧矮人为首的三人：“拿了钱就闭嘴办事，难道不是这一行的规定吗？就算没吃午饭，在赶回据点之前，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中途懈怠。尤其是伯利克里，你明明身为矮人，却没有半点亚人种的自觉，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对我的做法！”
亚人种，亚人种，亚人种……
耳畔不断回响着这三个鄙夷的字眼，伯利克里的大胡子狠狠抖了一抖，脸颊涨红，一双老眼几乎要喷出火花来。然而他的拳头握紧之后，又渐渐地松了开来，像是放弃了什么似地抬头瞥了目中无人的海明威一眼，冷哼一声，便径自转身离开了。
虽然不可否认，这次的雇主对于种族的歧视非常严重，可拿钱办事，却也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在暴雨中前进浑身湿透，忍了；没有吃过午饭空腹行进，忍了；张口闭口都在辱骂他的种族，伯利克里也忍了。因为他真的很缺钱，不缺钱的话也不会加入自由佣兵这一行来，整天做那些危险的工作。
是的，板斧矮人还有一个家庭要养，上有老下有小。
尽管随着五百年前，黑铁矮人国度的最后一座首都、墨菲城被人类攻陷后，如今的矮人族已很少出现在大陆上，但是在远离人族的大陆南部，帝国的国境线之外，仍然存在着大量的异族。这些异族以兽人为主，矮人和其他被人类驱逐出大陆中央的种族则其次。
伯利克里的家族就定居在遥远的南部沙地中。
由于以部落为主，大陆南部像样的城市数量很少，加上生存条件恶劣，沙漠和丛林纵横，他们的生活也日益艰难起来，而这也就是七年前兽人联盟北上，侵攻圣山奥林普斯的主要原因之一。伯利克里曾经就是联军的一员，因为他真切地体会到了南方资源的匮乏，对兽人和矮人等族带来的负面影响。
当帕尔要塞战役在金罗普帝国的军队包围下失败之后，唯独作为收入来源的军饷也没了。
为了养家糊口，伯利克里只能勉强来到人类创立的佣兵公会，认证成为一名自由佣兵，毕竟，在这座大陆上包括佣兵公会在内的诸多协会，是不会产生种族歧视的，只要具备足够的实力，能够给他们带来经济效益，他们就不会拒绝让任何人成为佣兵。
这七年来受到的屈辱早已不计其数，可他无一不忍耐下来了。他也知道这一行的规矩，因此只是偶尔抱怨几句罢了，绝不会真正地违反了佣兵条例。
“切。”
借着解手的理由，板斧矮人嘟嘟哝哝地来到了队伍最后的某棵树下，开始松动皮带，顺便给树木的根部浇上一口唾沫。望着逐渐远离的队伍，长时间行进压抑的心情在这个瞬间得到了解放，伯利克里畅快地吹了一声口哨，扭了扭脖颈，全身骨骼在潮湿的空气下发出了咔咔的响声。
然而就在这时，板斧矮人的眼睛瞪大了。
他低下头去，看到一柄架在自己襟前的雪白短刃。
※※※
“嗯……”
灰发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来，回头，眯着的眼睛微微拉开一道缝隙。
“怎么了，福楼拜？”注意到对方的异状，海明威警觉地握向了腰间的毛榉木长杖。在他的印象中，灰发法师还是头一回如此的不安。
对于身旁这位同为魔导师的年轻人类，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越来越信任了。这不仅因为福楼拜具有着强大的广域搜索魔法能力，能够补足海明威的空间魔法在防备敌人和追击敌人方面的缺陷，更因为对方彬彬有礼的态度。
但是，此时福楼拜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仅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后方某棵树干之后，随后视线扫向了上方的树枝。他的瞳孔中流转着不明的光泽，身体也像是豺狼般紧绷起来，彷如遇见了从未有过的大敌。
片刻之后，仿佛确认了什么似地，灰发法师摇了摇头，恢复成微笑的表情道：“没什么。也许是我看错了，海明威大人。”
“但愿你的直感是正确的，”海明威这才松了一口气，挥手示意佣兵队伍继续行进。
“大人，就算是当今世上最智慧的贤者，百密也有一疏。”
“不，我相信你。作为魔导师而言，你已经足够优秀了，福楼拜。”
“您的信任令在下惶恐，”福楼拜行了标准的礼节，“不过在下有些问题不太明白。”
“说吧。”
“是关于暗夜魔女的事情。”
掸去了法袍上沾染的水珠，灰发男人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道：“我想了解一下，大人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才花费了如此大的金额雇佣到我们，深入大陆西南数千里的这片森林里，只是为了追逐一个身负重伤的女人？据在下所知，比起四处引发灾祸的不死魔女艾丝拉姬达，暗夜魔女已经很久没有现身在世人面前了，更何况，虽然那个女人身上确实拥有着黑暗属性的魔力，却并不代表她是暗夜魔女本人，为何大人您如此确信她的身份？”
久违地，海明威沉默了。
“大人，若您不愿意说也是没关系的。毕竟作为佣兵的在下，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询问您的目的，才算是违反了佣兵条约。”观察着斗篷男人的脸色，福楼拜谨慎挑选着措辞道。
“不，如果是你的话……告诉你亦无妨。”
海明威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抬起手臂，将兜帽的边缘拉开了些许。
灰发法师的瞳孔逐渐睁大。密集的雨幕中，他看见了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孔，一双漆黑如墨的鹰眼，以及一只从兜帽缝隙中若隐若现的尖长耳朵。
“您难道是，精灵族？”
“准确地来说，是暗夜精灵一族，”不露声色地将兜帽掩住，海明威抚平了斗篷上的褶皱，尽可能地压低声音说，“我们是除了古精灵帝国分裂以后而形成的森之精灵、以及高地精灵两族之外，因为发色和瞳色倍受诅咒，而不被主族接纳的最古老的精灵旁族。至于我呢，则不巧，出生下来便成为了暗夜精灵皇族的第三顺位继承人，海明威·影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