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真是的!降星那家伙,居然挂我电话——!!”
Oracle远东基地的中央指挥室里,墨羽函将手机甩在圆桌上,一屁股在座椅上坐下。
本来Melchior那边已经规划好了进一步的特训计划,所以才在百忙的工作中抽空去联系他——没想到那小子居然直接挂了电话,而且之后再怎么也打不通了。
“那家伙……不会是打算不干了吧?”
羽函倚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嘟囔。
“谁知道呢——就算和他同在一个行动组里,我们也未必能够完全了解他的想法吧。说不定他已经厌倦了和天使交流的任务了呢。”
一旁的荧幕亮了起来,基地里的人工智能Melchior的形象显现了出来。
“啊,或许吧……的确,我也并不了解他。”
羽函叹了口气,伸手抓起摆在桌上的咖啡杯,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但是真希望那家伙也能稍微理解一下其他的人啊……没有人的生活总是能一切如意的。有些事情,就算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也不得不去做。”
“你是说他不想再听命于我们而执行任务了吗?”
屏幕中的Melchior问道。
“不……我看他只是单纯地害怕失败罢了。尤其是继‘圣天使’的事件之后。”
羽函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次的事件他也很受打击吧。”
“因为不想承担失败的责任和无法拯救天使的后悔,所以心生抵触和逃避——他总是不愿正面面对这些东西。”
羽函一边说着,一边再次长叹。
“……明明有些东西,早晚都得直面的。”
“那些事情,直接和他说不就行了?知道了你的看法,他说不定会有所改变呢。”
Melchior如此提议。但羽函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世事没这么简单啊——Melchior,你并不是人类,所以你不会懂。”
“嗯?”
羽函缓缓垂下头,轻声说道——
“人与人之间,是无法完全相通的啊。”
“……唔?”
屏幕上的Melchior,看着面色有些凝重的羽函,不解地歪了歪头。
“啊……抱歉,只是我随性说说而已,你别在意。”
羽函开玩笑般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说了这么多哲理的话,起因只是因为他没接你电话吗?”
“……”
“你其实也有点担心他吧?”
“你很烦呐……”
羽函将脸别开,不耐烦地说道。
“……其实,除了特训计划之外,本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打算告诉他的。”
沉默了片刻后,羽函缓缓说道。
“什么事?”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你怎么会知道?”
“从黎清仪那里听说的。”
“完全没有从林司令那里听说过这种事情。”
“是啊……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明明儿子的生日就快到了,却一点也没有要过问的意思。”
羽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这样好吗?他们是母子吧,至少名义上也算是吧——彼此之间这般冷漠,这样真的好吗?”
“……”
Melchior没有说话。
“对于他们而言,彼此不在对方身边,似乎才是理所应当的。”
羽函垂下眼睑,低声说道。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中央指挥室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算了,待会儿再联系那家伙吧——到时候他要是不给我个解释,以后他在这边可是会过得很惨的呢——”
最后,羽函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
“——话说,他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了吧?”
这事,Melchior分析道。
“嗯?”
“电话刚接通的时候,他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吧?”
“……”
羽函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突然被挂断的电话、奇怪的胡言乱语或是怪叫、反常的举动……
“该不会是被绑架了吧?”
Melchior推测。
“不可能吧——真的会有人去绑架那种一脸衰样的家伙吗?”
羽函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
◇
明明是在自己家,却像是被人明目张胆地绑架了一般。
被长刀挟持着,降星花了很大力气才向少女解释清楚关于电话的事情、这里并没有别的人在,以及自己绝对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与此同时,冷汗划过他的脸庞。
本来只是接个电话,没想到差点引发一桩血案。
看她的反应,的确依旧十分警惕——看来,之后得好好让她了解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才行。否则,很难预料她会在突发状况下做出什么事情来。
——恐怕会死很多人吧。
光是想想就感到十分后怕。
“你这家伙的话真的能相信吗?”
少女的视线如刀子般审视着他。
“相信我吧……我是个好人,真的。”
“……”
明显,对方还是有些警惕。
“啊啊……”
降星有些无奈且烦躁地挠了挠头。
随后,他走到沙发旁坐下。同时,往旁边让了让,示意少女也先坐下,好好谈谈。
少女慢慢地在距离他较远的沙发另一头小心翼翼地坐下。同时注视着降星的一举一动。
外面天色已暗,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进来。
少女抬头看看房顶的灯泡,抿嘴纠结。
她对这里一无所知,衣服装扮也和所有人都不同,可能连这里都出不了,如果离开,真的不知道去哪。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降星开口问道。
少女微微垂下头,摇了摇头。
“这里是宸安市。或者,对你而言,这里是人类的世界。”
“……人类的,世界?”
“嗯,你们天使和我们人类,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你曾经待过的地方,被称为‘遗迹’——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降星搔了搔脸颊,说道。
“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
少女盯着降星,问道。
“不知道……我也不太清楚……”
降星观察着她的神情,慢慢说道。
“总之这里是人类的世界。而你是天使,是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少女皱眉。
“……”
降星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真正取得这名少女的信任。
“暂时不相信也没关系,在这个世界生活的话,你有很多机会去了解这个世界的事情——我说的是真的。”
他能理解这个多疑且暴躁的女孩,她只是在害怕。
没有过去的记忆,孤身一人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
看着她,降星忽然有一种与有同悲的感觉。
一年前,自己和清仪刚刚来到这座城市时,面对身边陌生的环境,自己也多少感到过有些不适吧。
更何况是一个忽然来到另一个世界的女孩。眼前的一切,或许都是她从未见过的。
“不必担心,只要能够融入这个世界,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可以在这里好好地生活下去。”
降星轻声安慰。
“如果暂时找不到安身之所,也可以先留在这里。”
“为什么帮我?”
“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也曾经经历过和你相似的事情吧。所以,希望可以帮到你。”
降星说着,目光向下方漂移。
“嗯?”
“没什么……总之,你要融入这个世界,才能在这里好好生活。否则,不合群的你立刻就会被发现是外来者——首先,必须保持与普通人无异,这是最重要的。”
“……该怎么做?”
“先学会怎样和他人相处吧——人类是由社会组成的,每个人都不是孤立存在的个体,人与人之间都是需要彼此联系的。这些事情,你以后会慢慢懂得的。我也会尽力教你的。”
降星说完,又思索了一会儿。
“啊……还有,那个……你现在的样子实在引人注目,最好还是换件普通的衣服会比较好……”
他打量着少女的全身,那件红白交织如圣装般的长袍确实很令人注目。这身装扮走到街上,回头率估计会很高吧。
“……那,怎样的服装才恰当?”
少女问道。
“啊……”
突然被问到“哪一种”,降星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
然后,就在这时,他瞥见了挂在一旁衣架上的清仪平常穿的家居服。
“……呃,那个。如果穿那种衣服的话,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
犹豫了片刻后,少女点了点头。
随后,她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伴随着这道光芒,她身上那件圣装般的长袍开始逐渐改变形态,幻化成了一套家居服的样式。
现在的她,看起来就与普通的少女无异。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可以用意志改变自身和周边的现象。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
那大概,是由于“神圣领域”吧。
——由内心构筑的结界,任意支配的自我的世界。
降星心想。
“嗯,这样就行。”
最后,他看向少女。
“总之,我已经尽我所能地告诉了你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吗?”
少女低垂着头,沉默了片刻。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是怎样活着的……只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这个世界……以及,自己的手上握有这样的力量。”
少女沉吟着,低头望着手里的那柄长刀。
然后,她轻轻松开手,长刀便化为一道暗红的灼热气流,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
她不傻,只是对眼前的一切缺少认知和了解。
虽然不知道降星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是否是真话中掺杂着谎言,但是她渐渐看出来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只是一个平常地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自己,还好心邀请自己避雨的普通少年而已。
不知为何,她开始觉得,自己可以相信这个人。
“我来到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别的人在……然后,遇到了怪物的袭击……”
沉默了片刻后,她低声诉说。
“恶魔……?”
听闻她所讲述的‘怪物’,降星猛然反应过来。
“恶魔”——以恐惧为生,腐蚀这个世界的灾难。通过杀戮的形式将人类引向末路的的恐怖存在。同时,亦是天使的敌人。
“……在那之后,出现了一群奇怪的人——应该就是人类吧,他们发现了我。”
少女低着头,继续讲述。
“?”
听到这里,降星愣了一下。
“在那之后,受到了他们的攻击……到处是狂风、火焰……所有人都在用近乎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伤害着自己……”
她所说的,恐怕是Crusaders吧——负责暗中歼灭恶魔,维护人类的秩序与安全的的特殊行动部队。
事实上,经历过上次的事件也可以得知,在必要情况下,他们也会对天使发起攻击吧。
这么说,恐怕这名少女,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同时遭受到了恶魔和Crusaders的攻击吧。
所以,她才会对所有人都展现出敌意吧。
“……后来呢?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痛苦、恐惧……在混乱中,我逃离了那个地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大雨里,在森林中迷了路……然后左转右转,就看到了高楼和灯光……”
说完这些话后,她再次低下了头。
虽然少女的叙述很混乱,但降星还是认真地倾听着,并且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然后,因为初来此地,所以从两个小时之前就一直在这附近徘徊……”
“——!”
降星一惊。
两个小时之前吗……
幸好在那之前她没有遇见别的人——否则,如果被别人遇上问话的话,万一中途出了什么差错,后果难以想象。
说不定真的会死人。
“所以,你就到这里来了?”
“嗯,然后就遇见了你。”
“这样啊……”
降星像是感慨一般,自言自语。
——简直就像是命运的相逢一般。
命运将这个女孩送到了自己的身旁,而自己的使命则是保护好她。
一切发生的都这么突然,虽然降星的心中还有些踌躇,但现在他必须下定决心。
“是吗……我知道了。总之,先在这边好好活下去,再去想别的事情吧。”
降星叹了口气,说道。
突然,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某件事。
“对了……那个,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
“能告诉我吗?你的名字。”
降星看着少女,提出了这个他有些在意的问题。
然而,少女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伸手从身上摸出一样东西,递到了降星的手上。
“你看……”
那是一串项链。外观看上去平平无奇,似乎只是一串普通的项链。
“这项链是?”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在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它就出现在我的身上了。”
降星仔细端详着那串项链——突然,他发现,项链上似乎刻着一串文字。
他本以为,这或许是天使的文字——但,那明显是一段汉字,似乎是什么人的名字。
刻在上面的名字,是“夏炘晴”。
“夏炘晴……那就是,你的名字吗?对于这个名字,有想起些什么事情吗?”
降星凝视着那个铭刻在项链上的名字。
听闻降星的话,少女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虽然觉得这或许是我的名字,但是,对于这个名字,我却一点实感也没有……简直就像是,看着什么不认识的人的名字一般。”
“这样吗……”
降星有点难过地叹了口气,将项链递还到少女的手中。
“没关系……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先把这个当做你的名字。现在,‘夏炘晴’就是你的名字了。”
“……”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才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些什么才好……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她一边说着,一边垂下头,声音很是迷茫。
“请你相信自己吧……只要还活着,就总有还能做的事情。”
降星看着这个忧郁的少女,温柔地说道。
“就算你暂且还无法相信自己,我也会一直支持你的……因为,我相信,炘晴就是炘晴啊。”
少女——夏炘晴怔怔地睁大了眼睛。
“嗯……谢谢你,降星。”
两人对视片刻,炘晴扯出一抹微笑。
——总之,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尽快联络Oracle 的人员。
正当他苦恼着该如何同组织取得联系的时候——
“哥哥——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从玄关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哎——?”
降星一时间发出了错愕的声音。
——清仪已经回来了。
的确,提前已经说好了在家里等她的。但是,由于天使的出现等一系列突如其来地变故,他一时间都快忘了。
“抱歉回来的有些晚了,让哥哥等了这么久——”
随后,双手提着购物袋的清仪微笑着出现在了客厅的门口。
——在看见了房里的两人后,她的动作一瞬间停住了。
然后,她手中的购物袋掉落在了地上。
“啊,清仪……那个……”
必须尽快通知清仪关于天使的事情——降星急忙想要说话。
“哥、哥哥……”
清仪愣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降星和炘晴。
“哥哥带了女孩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