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时间又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呢?
第一轮烟花升起后,烟火晚会还在举行着。降星和炘晴,在被璀璨的烟火所照亮的海滩上,行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停了下来,脱下鞋,并排坐在沙滩上。
海浪拍打在雨澄的脚边。她弯腰俯身,逗那些潮边的小虾小蟹玩。
一开始,降星想要和雨澄说些话,但不善言辞的雨澄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于是最后只好由降星一个人对她说话——他向雨澄讲述了许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和常识。比如为什么会有潮汐,大海的那边又是什么样子的。雨澄则在他的身旁,静静地听着,不时回应几句,时而提问,时而感叹。
真的是聊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虽然很多时候,像是自己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但雨澄也愿意待在他设变,倾听他的话语。
“留在这里,你觉得开心吗?海边,很好玩吧。”
在那些话都说完后,降星回头望着雨澄的侧脸,轻声问道。
“……嗯。”
雨澄点了点头——不同于她以往说话时的犹豫和吞吞吐吐,这次她的回答十分明了。
看来她真的很珍视吧,这段和大家一起相处的时光。
“永远留在这里吧,雨澄。”
在下定了决心之后,降星对雨澄说出了口。
“不必,再离开了……如果你真的很喜欢这里的生活的话,很害怕那样的战斗和宿命的话,留在这里就好了。”
降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恳求。
“可是……真的,可以这样吗……我真的,能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生活下去吗……”
“一定可以的。”
“这样可以吗……如果不能为了保护大家而战斗的话,该怎么办?大家,还需要我吧……需要我去战斗……”
“我们会帮助你的,那样的战斗不需要由你一个人来承担。——大家是需要你的,在生活里也是一样的啊。留在大家身边吧。”
“可是……我……”
雨澄依旧有些踌躇不决。
“我也会陪着你的啊。会陪着你一起战斗的——所以,你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降星真切地说着,向雨澄递出了手。
“我希望,让雨澄能够不再作为天使继续战斗,也能幸福地活着。”
“!”
降星的话,令雨澄一颤。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降星。
过了片刻,她才犹豫着伸向降星递出的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降星和雨澄,都同时感受到了,那种气息。
可怕的风从身旁的海面上直冲出来——夹带着寒冷、肃杀的气息,仿佛来自地狱的腥风。
夜幕下的黑暗中,一双紫色的眼睛缓缓睁开。什么东西出现在浅海的海面上,凝视着降星和雨澄。
然后,它嘶声吼叫起来,朝着这边扑击过来。速度之快,昏暗的夜色之中降星根本看不清楚。
“——!!”
望着迫近的黑影,降星怔怔地睁大了眼睛。
“降星——!!”
危急的时刻,雨澄冲了上来,挡在了降星的身前。
“〈EL〉!”
古老而空灵的吟诵声响起,仿佛古钟轰鸣。
伴随着雨澄所呼喊的那个名字,冰冷的寒流环绕着她的身体。冷气与冰霜在她的手中,冰封凝结成长枪般的武器。
那是神名——是守护天使的武器,是拥有形体的神旨。
雨澄挥动冰之长枪,劈在那怪物的嘴里。因为仓促应对,这一击只是勉强挡住了怪物的扑击。
对方的力量很大,将雨澄娇小的身影猛地向后推了出去。雨澄竭力稳住重心,没有摔倒,挡住了攻势。
紧接着,她骤然发力,枪刃斩断了怪物坚硬的颌骨,将它的头颅分为了两半。
黑色的鲜血喷溅如泉涌,怪物的身影轰然倒下。
“雨澄——!”
看见眼前的这一幕,降星愣了片刻。然后,急忙呼唤少女的名字。
“危险——降星你快离开!”
雨澄猛然回头,向着降星大喊。
他们被成群的恶魔包围了。
恶魔的数量还有很多。它们的身影在海滩的浅水中不断浮现出来。
青黑色的背脊出现又隐没在水下,低沉的嘶吼声在震颤的水面下响起。漆黑的人形从海水中浮出,狰狞地扭曲着。
战场不利,恶魔在海滩齐腰深的浅水下活动。
它们随时准备向着岸上发动进攻,就好像潜行在海面下的鲨鱼缓缓地接近猎物。岸上的人们都会是它们的礼物,恶魔是吞食恐惧的杀人怪物。
刚才为止的对未来的美好期望与许诺,此时却只能被现实而残酷的战斗所打断。
“——”
然而,面对雨澄的呼喊,降星站在了原地。
“快走啊,降星——”
“可是……”
降星犹豫了。
他之前说过,不会再让雨澄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样残酷的事情了,不会再丢下她了……可如今,却要连什么都做不了就逃走吗……
降星咬紧了牙关,以几乎要渗出血的力道,握紧了拳头。
同时,他回头望向自己的身后——
距离这片海滩不远处,就是烟火晚会的活动会场。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人群的热闹喧哗。
“降星……”
雨澄回头看着降星,缓缓地说道。
“之前,对于为什么要这样战斗下去,我一直感到迷惘……但现在我或许知道了……是为了保护身边的这些人而战,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而战。”
“雨澄……”
“这里,就由我来——我会保护好的,保护好降星和大家。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在留下这句话后,雨澄淡淡地笑了——然而,在那样的笑容里,降星却看不出来她的心情。
雨澄转过身去,独自面对着眼前的怪物。
水流和寒雾将她的身影笼罩了。冰封的晶体具象成形,化成美丽的深蓝色连衣长裙。她的身后,羽翼缓缓展开。
那就是霜之天使的身姿。雨澄的样子,就像是海中的人鱼公主。
霎时间,海面和地表白雾弥漫,冰霜刺骨,温度骤跌至冰点以下。夏日的海边,落下了雪花。
被圣洁之装包裹,背负羽翼,手持冰枪的雨澄,缓缓迈步向着那些怪物走去。
闪亮的光柱以她为中心升起,直入天际。纷飞的光之粒子环绕着这片区域,倾泻而下。伴随着震颤和摇曳,周围的世界,正在剧变。
天界——那是天使将自身的“神圣领域”向外展开,形成的与外界世界隔绝的不连续时空间结界,是用于战斗的特殊亚空间。
降星的视野,被耀眼的光芒所遮蔽。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改变了——那些环伺的怪物,还有雨澄,都消失了。海滩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雨澄……!”
降星呼喊着她的名字,跌跌撞撞地奔向她原本所在的地方。可如今,雨澄已经不在那里了。只有寂寥的海风拂过。
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战斗已经打响了。
那个原本期望着能够从战斗的宿命里脱离出来,与大家一起生活、欢笑的少女,此刻却不得不再次投入那样的战场。
“雨澄……”
◇
“什么——!”
原本带着好不容易再次恢复和平的炘晴和碧莹,行走在活动会场街区上的羽函,突然按住了右耳开始说起话来——看来,是从其他行动组向她的耳机发来了联络。
“捕捉到了强烈的特殊振动波,波形为红色——是天使!是那个叫雨澄的女孩!”
通讯的那头,传来了清仪慌张而急促的声音。
“这个波形是……天界。”
注视着屏幕上显示的波形图表,羽函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学姐?是降星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
看见羽函这样的反应,一旁的炘晴和碧莹都看向了她这边。炘晴很是焦急,碧莹则皱紧眉头,沉默不语。
但现在,羽函也无暇顾及她们的反应了。
“天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咬紧了牙关,抬起头望向海边的方向。
“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