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骤雨、大浪滔天的南海上,漂浮在海面的机库平台,就像是骇浪中的堡垒。
“恶魔的反应消失,他们已经脱离危险了!”
平台主控中心的通讯频道里,传来了来自本部安萨芙沃号的联络——那是负责担任任务分析员的黎清仪的声音。
“这样啊——看来,麻烦的事情暂且解决了——他们现在已经接近‘遗迹’了。视频资料已经发过来了。”
坐在主控台前的羽函,抱起胳膊,点了点头说道。
“把这样的任务交给他们三个,真的没有问题吗?”
对于这个安排,清仪感到有些担忧。
“作为现场指挥官,我相信那是正确的判断。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们也只好安心啦~”
羽函用有些戏谑的声音说道。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就这样放任那些年轻人。”
扩音器里响起了Casper的声音,似乎也对这样的决策感到不妥。
“不用担心,没问题的。”
羽函叹了口气,轻描淡写地说道——
“——因为他们接下来的生活,注定是要在某种‘战斗’中度过的。”
说着,她顿了顿。
“无论他们在想些什么,在犹豫什么,只要天使和恶魔出现,他们便不得不投入到那样的‘战斗’中去。在共同的未知与无形的‘敌人’面前,不能退缩,不能失败。”
羽函十指交叉,托起下巴。
“——无论他们各自怀有什么样的秘密,也决不会相互背叛。所以——就结果来说,目前的这种状况,还是最容易控制的。”
◇
“现在的深度是五千米左右。我们已经快接近海沟的底部了。”
但所幸连接船体的电缆还未完全受损。他们现在,还可以通过通信电缆同海面上的本部取得联络。
在这样的深度,电磁信号会被厚达数千米的海水层所阻断,无线电波通讯已经没用了,唯一的通讯手段就只有电缆。
经过故障维修后的深潜器Aqua号运转非常平稳,一切内部结构和器械都在有序地运行着,各项读数都停留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但此时他们已经损失了大半的氧气,在深海能够停留的时间也变得十分有限了。为了节约时间,不得不采取激进迅速的方式,驾驶着这艘潜艇冲进海沟的底部。
这样冒进的做法的做法,无疑伴着极大的风险。他们就这样在漆黑的海水中渐渐下潜着,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往下看,我们就在海床的正上方。”
这时,一直注视着外面的碧莹说道。
他们向着舷窗外望去,看见了位于海沟最底部的深渊——
这里就是这片海域的最幽深孤寂之地了。漆黑而寂静,是海洋中无人的禁地。深潜器的灯光,被周围厚重的海水帷幕彻底隔绝,显得无比微弱。
在这片孤独的深渊里,压力如同沉重的铁幕,紧紧包裹着每一寸空间。就连最坚硬的岩石,似乎也会在着无休止的挤压下变得脆弱不堪。
海水在此时变得异常冰冷,仿佛带着一种来自地球深处的寒意,穿透一切,直达骨髓。
在这里,只能感受到一种压迫般的寂静,静得让人心悸,仿佛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
——而此刻,在这样的孤独与寂静之中,降星却正在奋力找寻着一个少女的身影。
雨澄……你在哪里……
就在此时,通讯系统再次被接通了——
“我们这边已经接收到深潜器传回来的影像资料和波形探测结果了——总部的Casper系统会保存并解析这些数据的,那些资料到时候会发给本部和林司令的。还有,根据氧气存量来看,你们大概还能在水下活动25分钟左右,请抓紧时间确认‘遗迹’的位置。”
羽函的声音传达了关键的信息,和进一步的指示。
“那个什么‘遗迹’……在海底这么大的地方,我们该从哪里开始找呢?”
炘晴有些担忧,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必担心。我们这边的数据解析出来之后,会给你们提供指引——通过对神圣领域的波形进行分析,我们已经可以大致锁定那个巨大波源的位置了。那里,就是‘遗迹’和天使所在的地方。”
羽函回答道——
“数据的杂波已经修复了,我们把详细的定位发送给你们。”
片刻之后,驾驶舱内的主电脑上,便接收到了一副精确的定位地图——在画面之中,有个红色的信号标记。
波形的信号源就来自那里——那些信号波动着变化。虽然说是波源,但波形并非是集中地来自一个点,却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看着那些波形,仿佛整个海底都在震动。就好像……是大海的心跳一般。
深潜器一边缓缓地下沉降低高度,一边按着信号的指引前进着。
十多分钟的搜寻过后,他们抵达了那个巨大波源的所在位置——也就是,领域空间‘遗迹’的所在地。
也是天使所在的地方。
“呼叫平台中心。我们已经到达了‘遗迹’波源位置的上空,准备按计划投掷高爆深水炸弹。”
降星接通了海面平台的通讯。
“同意投放深水炸弹。”
羽函的声音回复道,向他们下达了指示。
“所有炸弹的爆炸总当量,初步估算在1000万吨级——预计在释放后十五分钟内爆炸。由于安全索已经损毁,在投弹后,你们要随时做好自行上浮,远离爆炸波及范围的准备。然后,由你和炘晴配合展开神圣领域,执行接下来的任务。”
“……明白了。”
“那么,开始行动吧。”
“……”
降星沉默不语,按下了深水炸弹发射的准备按钮。
潜艇的底仓开启,装载炸弹的挂载架从船体底部探出——透过驾驶舱内的外部监视器屏幕,降星看见了,炸弹表面的金属外壳上,醒目地漆着黄黑相间的标志——那是核辐射的标志。这些炸弹,拥有核爆的威力。
投放这些深水炸弹,就相当于在海沟底部同时引爆数颗小型核弹。
他这时却不由得开始犹豫了……手放在投弹钮上,微微战栗。
以这些炸弹的当量,说不定连海啸都能够引起。
且不论成功释放炸弹后他们是否真的能安全撤离,或是突入任务是否真的能顺利完成……承受了这些攻击的雨澄,真的能平安无事吗……
“……”
降星咬紧了牙关。
“降星,动手吧。”
旁边的碧莹看出了他的踌躇不决,出声提醒。
“降星……”
炘晴也紧张地看着他,有些担忧。
“——”
片刻过后,降星像是最终下定决心般,按下了发射钮。
悬挂深水炸弹的挂钩解锁,炸弹从挂载架上脱离,在海水中缓缓地下沉,坠向下方的海床。
“深水炸弹,已经成功释放。”
降星接通通讯,向着海面的平台中心告知了状况。
“很好,你们立刻上升,尽量远离爆炸中心。”
羽函回复道。
“明白。”
他们做好了准备,深潜器即将上浮。
十五分钟后,这些炸弹将会全部引爆,在海底释放出核爆的冲击。届时,整个海沟底部都会被波及。他们必须立刻抓紧时间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
突然间,这片深渊中的海水,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如雷鸣般的巨大轰响声,响彻在这近六千米深的海沟底部。
在这样的深海,一股前所未见的海洋激流毫无征兆地涌现。像是沉睡在深海的什么庞大生物被被惊醒,狂暴地挥舞着身躯。
激涌的水流猛地拍打在了深潜器的外壳上,船壳发出可怖的嗒嗒声。整艘潜艇都被着突如其来的巨大海流所搅动了。
深潜器上的警报灯瞬间亮起,船体机能在这剧烈的冲击下发生异常。刺耳的警报声在狭小的舱内回荡着。
“!”
“呜啊——!”
瞬间,深潜器的驾驶舱里,陷入一片混乱。
“——!!!”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降星的瞳孔骤然缩紧。
“发生什么事了——!?”
透过舷窗,隐约能够看见——下方的海床,正在开裂。
海沟底部,正在被海洋的狂流撕开一道口子,仿佛地球的创口。
而在此时,深潜器Aqua号终于挣脱了潜流,开始上升,如同海中的飞鸟,扶摇直上。
“呼叫海面单位,我们正在上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检测到海底地震了吗?”
碧莹接通通讯,冷静地向海面的机库平台询问。但她的脸色似乎也变了。
然后,从通讯那头传来了羽函的声音——由于通讯电缆收到海流的影响,通讯信号也受到影响,变得断断续续。
“不好——侦测——剧烈的神圣领域反应!异变正在发生——收到太平洋各大站点的观测——海啸正在袭来!”
羽函焦急的声音,混杂在通讯干扰的杂波之中。
“什么——”
降星一怔。他没料到一切发生得这么突然。
“从各岛传来紧急SOS——只能听见‘沉没’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