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人从高中部的大门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午六点半了。天色接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铺洒在大地上。
“……已经这么晚了啊。”
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对于平日里早早归家的降星和清仪来说,这个时间已经算是很晚了。
但对第一天经历学校生活的雨澄来说,和别人一起上学放学,也算是一次新鲜的体验吧——她在从前,一直难得见到外面的世界。
“话说,之前雨澄都是住在Oracle的研究设施里的吧?怎么今天突然来我们家?”
降星回头看了一眼一旁的雨澄,问道。
力量被封印的雨澄,这段时间里一直被安置在Oracle设施的隔离区里居住生活。
虽说已经失去了力量,看上去与普通的年轻女孩无异,但雨澄曾经也是被称为“左右世界的天灾”的天使。为了能够立即应对意外状况采取应对措施以及有效率地进行定期检查,所以才会让她留在隔离区暂时继续接受监视。
降星平日里难有机会能见到她。之前也一直只能从身为监护人员的清仪那里,打听她的近况。
“今天是雨澄从设施迁出生活的第一天。往后的这几天里,她会暂时借住我们家。”
清仪回答了这个问题。
“哎?”
“这段时间,她的检查结果都显示处在安定的精神状态下。我们决定,是时候让雨澄搬出来住了。在进行转校工作的同时,组织里正在支部基地的内部给她安排新的住所。”
清仪顿了顿,继续说道——
“所以,在雨澄的新住所完全安排完成之前,组织上暂时决定让雨澄这段日子里先搬出来到我们家里来住。”
“是吗……原来是这样。”
降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雨澄你不要紧吧?第一次和其他人一起住。”
“没……没关系的。”
雨澄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这段时间感觉就像是一直在搬家一样呢……我已经习惯了。这些都没什么的。”
说着,她流露出开朗的表情。
“而且,我很信任降星和清仪小姐……如果是和你们一起住的话,我也很安心。”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降星轻声叹息,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他们就这继续样聊着天,走在放学的道路上。
此时距离放学的时间早已过去多时。校园里已经没有多少留下的学生了,校道上十分空旷。
然后,就在这时——
“——?”
突然,降星在校门口零星的人流中,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那是一名少女。黑色的长发,白皙的脸容。殷红的夕阳,照在她的身上。
那是……穆梨音?
在看清那个少女的样貌时,降星一怔。
她逆着人流穿行,径直向着校门的方向走去。
“梨音……?”
在少女经过他们旁边的时候,降星低声呢喃,呼唤她的名字,似乎想要叫住她。
但那名少女——梨音,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从降星的身边擦肩而过。她穿过校门,向着远处的校舍,缓缓走去。
降星回过头,凝视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
“怎么了……降星?”
“哥哥,你认识那个人吗?”
雨澄和清仪看出了他的异样,纷纷询问。
“啊……是我们年级的转校生。之前见过一面。”
降星向她们回答道。
然后,他继续抬头向着那边望去——
“……”
但——不知何时,远处梨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夕阳中。
在这个时候回到学校,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降星的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隐隐的不安。
◇
深红的夕阳低垂在西边的天际,即将沉入远方的地平线下。
这里是一栋破旧的宅邸。它被人那么高的围墙所包围着,墙上密布着成群的爬山虎,锈蚀的铁门在黄昏的寒风中咯咯作响。
许多杂物杂乱地堆放在像是庭院的地方,一棵枯黄的老树也立在这里——时不时会有几只漆黑的乌鸦和一些不知名的鸟儿,落在这棵枯树上,发出十分应景的,凄凉怪异的鸣叫声。
这栋宅邸孤独地伫立在城区和郊区的边界上,周围没有他物。这样的建筑在黄昏的夕阳映衬之下,让人感受到鬼屋般的寒冷。
房子的主人提着一盏灯,从远处的小路走来。那是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她推开密布着锈迹与伤痕的院门,向那栋宅邸走去。
“——我回来了。”
她推开房门,对着一个人也没有的屋子说道。
她打开墙壁上的开关,于是悬挂在房顶的白炽灯泡亮了起来,灯光忽明忽暗。
那个少女拿起之前摆放在门口的报纸,轻轻地关上身后的房门。她一边扫视着手里的报纸,一边向房里走去。
“……哎呀,哎呀——都已经到这个时间了。”
少女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轻声自语着,走向墙边的沙发。
胡乱地堆放着杂物的房间犹如迷宫一般,但对于已经出入过无数次的她来说可谓是轻车熟路。她步调轻快地来到沙发旁坐下,打开手中的报纸。
“原来如此……终于找到了啊……”
少女看着报纸版面上的“市区中心接连发生的失踪事件”的新闻,微微地扬起嘴角。
“来的还真快呢。这一切。”
她随手抓起放在面前茶几上的一罐啤酒,拉开,轻抿一口。
“而且,今天……”
少女将报纸放在茶几上,低声沉吟。
“复苏的时刻,似乎临近了呢。”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准备再次出门。
然后,就在这时——
“……?”
少女挑了一下眉。因为——从窗外,传来了尖锐的悲鸣。
她停下脚步,伫立在原地,回头仰望向窗外。
一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了洒满夕阳的窗台上。
那是一只正在痛苦蠕动的小鸟,倒在窗台上,全身被鲜血所浸染,拖着受伤的翅膀发出呻吟。
“哎呀……”
少女连忙起身,走向窗台旁,伸手将折翼的鸟儿轻轻捧起。
她从房间的角落里找来了简单的医药箱,替这只可怜的小鸟处理伤口的羽翼。
鸟儿在她的手中挣扎着,似乎想要挣脱束缚,飞向外面的天空。
少女只是轻轻地将它放在手里,细心地为它的翅膀上药、包扎。而小鸟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伤口处理完了。她捧着小鸟,回到了窗前,将它慢慢地递出了窗外。
“……飞吧。”
她轻声说道,松开了双手,将鸟儿送向外面的天空。
鸟儿奋力地挥动翅膀,摇摆颠簸地飞了出去。
“……”
她沉默不语地,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艰难地飞向远方。
“好了,那么,也该走了。”
少女轻声说道,转身离开了窗边。
再度穿过杂乱的长廊,少女突然停下了动作。
理由很简单。因为看见了墙上镜子中映出的自己。
镜中是一名身穿纯黑装束的娇小的少女。头发像是乌鸦的黑羽,面容如白瓷般苍白。另外,坐镇于脸庞之中的赤红色双眸正注视着这边。那样深红的眼瞳之中,却像是流淌着暗紫色的血液一般。
“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有些不习惯呢……”
轻声感慨着,她来到门前,打开房门。
“我走了,哲铭……”
她回头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说道。接着便是关门的声音,夕阳的一缕光辉消失在门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