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Oracle基地内部的一个巨大空间。和基地里的其他任何地方相比,都更加的宽敞与明亮。
从医疗设施区域接收完检查的降星,被前来接自己的炘晴和雨澄,带来了这里。
降星从前虽然曾多次出入基地,但是却还从未来过这。
这边的布置,是巨大的食堂加商店的配置,是生活区域的一部分。
记得羽函之前说过,为了给新加入的天使提供生活场所,组织里正在支部基地内部安排新的居住区域——这里大概就是目前可供使用的其中一部分了吧。确实是非常气派。
“……真好啊,这里。”
降星四处环顾,打量着这里,感叹道。
“雨澄平时,就在这附近生活吗?”
“……嗯。”
坐在一旁的雨澄点了点头。
“嗯!是吧~感觉就像家里一样呢?”
炘晴也神采奕奕地来到桌旁,手里端着从食堂取餐处端来的盘子。
“怎么样,降星?来到这里的话,是不是感觉心情会好点——好不容易回来,可必须要好好放松一下,补充能量哦。”
她将两份早餐递到了降星和雨澄的面前,又返身去取自己的那份。
“啊……谢谢,炘晴。”
现在,这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们三个人而已。降星、炘晴和雨澄,就一同坐在一张摆放在角落的方形桌前。
至于现在,已经是到了早饭的时间了——因为这段时间一直身处地下,所以对时间的概念也渐渐有些模糊了。
不过,降星现在倒确实饿了……毕竟,这么久以来,除了在诺时家吃了一点东西以外,他就什么也没吃过了。
三人于是一边吃着早饭,一边聊起了天。
炘晴还是像往常一样,还是那样喜欢和大家说话,永远洋溢着那样无忧无虑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来现在的她,还是个负伤在身的病人。就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这样就好啊。
果然,只要人多了,就是自然而然会热闹起来吗……
这样默然地想着。
降星知道——炘晴也是希望能多陪伴自己一会儿吧。
他们现在,还没有得到可以回去的指示。也就是说,还需要随时留在基地待命……若是再发生紧急状况的话,说不定很快又要分开了。
只能在这样的当下,好好陪在彼此身旁了。
没事的……这样的时期很快就会过去了吧。到时候,一切都还能回到平常那样。
降星的心里,抱着这样的想法。
大家就这样围坐在这里,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聊着天。
果然很奇怪吧……明明都想要尽力维持着热闹,却还是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冷清。
……
那大概是因为,大家的心里,都埋着不愿意坦率地彼此诉说的心事和秘密吧。
……彼此之间,就好像隔阂着一层隐隐的障壁。
炘晴她,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但却什么也不愿告诉自己……只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即使问过她,也没能得到回答。就算再问,也只会造成困扰的吧。
那些事情……果然是不能对自己说出口的。
……而这一点,自己也是一样的吧。
而自己失踪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炘晴她们肯定也是很担心的吧……但这些也是自己难以向她开口的。
——尤其是,自己的身份……还有梨音的事情……自己说不出口。
这种氛围,雨澄想必也看得出来吧……所以也不知道该怎样和大家说话。
啊……可恶,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降星的心里苦恼着。
然而,就在这时——
“……怎么了,降星?”
原本一直在说话的炘晴突然停了下来,看着降星,说道。
“哎?”
降星一愣,放下了手中盛着咖啡的杯子。
“降星你……难道,不高兴吗?”
在犹豫了片刻后,炘晴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
“这、这哪有……怎么可能呢。”
被她这么一说,降星有些慌张,连忙否认。
本以为,自己已经把那些心事,都藏得很好的……关于自己的事情,这个女孩好像真的什么都看得出来一般。
“因为,虽然是和平时一样在相处……但总感觉,从刚才开始,就只是我一个人在那里瞎起劲而已……而降星你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没这回事的。”
降星竭力解释道。
“真的吗……?”
“真的啊……我们还是继续之前的聊天吧。”
“……那,好吧。”
听到降星都这样说了,炘晴也只好不再继续说什么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刚突然停下来了的缘故吧——原本想要继续之前再聊的事情的炘晴,突然又想不起来该说什么了。
“唔……嗯……”
而降星和雨澄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了……只好看着她烦恼地挠头苦想。
然后,炘晴像是想起什么话题一般——
“啊——对了对了。话说,昨天在住院的时候,还在电视上看了各种各样的节目呢。”
“电视节目?”
一旁的雨澄听闻,歪着头问道。
而炘晴则是点了点头——
“嗯。是昨天的新闻啦——因为昨天一天都待在医疗区的病房里,什么事也做不了,所以学姐她,才安排我去打发时间。”
说着,炘晴却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睑。
“虽然是这样……但是一想到降星你的事情,想到你不在这里……那时的我,就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
“炘晴小姐……”
“可——当在电视上看到那则新闻的时候,还是被深深触动了呢……本以为,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轻易地被感动到的……”
说到这里,像是回想起了当时一般,炘晴的眼角有些泛红。
……因为炘晴你,就是很容易被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所感动的人啊。是个很善良的人。
降星看着她,感慨道。
然后,炘晴继续说了下去——
“昨天,发生在这座城市郊区的爆炸事故里……因为疏散而被遗落的受伤小狗,走了十几公里好不容易才回到主人身边的故事。”
“哎……好厉害——”
雨澄感到惊讶。
降星微微皱起眉头。
昨天发生的爆炸事故……其实是为了恶魔的袭击而采取的全面疏散封锁。而恶魔的存在,则是DTB和Oracle都必须掩盖的事实——由于报道管制,电视上的新闻报道,自然是隐去了其中的真相。
“对吧,对吧?我光是听到都觉得要哭出来了……”
炘晴伸手抹起了眼泪,继续说道——
“饲主原本是打算带它一起走的,但是那天晚上,却在避难途中因为警报的误报,就这样彼此分开了……”
“所以,后来怎么样了呢……那条小狗,还有它的主人。”
雨澄非常关心地追问道。
“然后很久都没有找回来……饲主一直在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就这样被疏散走了……整整分别了一天一夜。”
“……”
“一直到白天,在受灾地区进行救援的人员和志愿者,才从废墟下找到了受伤的小狗……结果在治好伤以后,它却消失不见了。”
“那……最后呢?”
“听说,它是在废墟和城市里走了整整一天,才找回到和主人原来的住所的呢。”
讲述完整个故事,炘晴泪眼汪汪,看着面前的降星和雨澄——
“这个故事很感人吧?”
“嗯,真的……太好了呢。”
“……嗯,是啊。很好呢,这样的故事。”
听完,两人也都由衷地点了点头。
而炘晴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情感里,继续说了下去——
“饲主也是,明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小狗回来,甚至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了……在最近的避难所即将转移的关头,还是愿意留在那里等着它……光是想到这些,眼泪完全止不住啊……”
她说得声泪俱下。看起来真的是对此感到相当感动。
“……”
降星望着炘晴,心中五味杂陈。
这段时间里,等待自己的时候……她也一样,也是怀抱着这样的心情的吧。
所以就像是触景生情一样。
啊,不对不对……!如果这样想的话,岂不是自己的身份就是小狗了——啊啊啊……
无奈搔了搔脸颊。
……
不过,听完这样的故事,确实是很让人感慨呢。不管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报导。
别离和相遇,竟是这样地造化弄人。
明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对方回来……甚至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了,吗……?
……
想到这些,降星却微微一怔。
因为,他在这时,想起了一个人。
(我们会再会的——你所说的羁绊,会指引着我们。)
——!
(我知道你的痛苦……这个世界,或许正在被悲伤、孤独所淹没。)
(但是也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个世界的美好。)
(我会完成我的使命,让这个世界幸福——也包括你。)
(再见。)
……
过去和那个人在一起的幕幕景象,就好像犹在眼前,却变得朦朦胧胧的。
为什么,又会在这时 想起她来呢……
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女孩。
之前因为救不了梨音而懊悔的时候也是……在教堂里经历那个怪梦而醒来的时候也是……现在也是。
……梦阳。
……就只有那家伙,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再见过了。
她说她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可她究竟去哪了呢。没有多留下些什么,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在她离开后,就一直都是杳无音讯……那之后,自己还是没有放弃继续拯救天使的使命,一直走到了如今,还认识了更多作为天使的少女们。
但是,只有关于她的记忆,变得越来越遥远了……
新闻里的小狗只用了一个昼夜就回到了主人的身边。可自己和她,直到如今也没能再见一面了。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去寻找她……因为自己现在,还有许许多多必须要做的重要的事。
但是……有时候,他还是很想和梦阳再见一面。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尽管自己和当时的那个自己想比,可能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
“降星……你怎么了?”
“降星哥?你在哭诶……”
耳旁传来了炘晴和雨澄的声音。她们正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
“哎……?”
咦……
为什么?
自己……在流泪?
降星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果然在眼角触到了湿润的泪水。
“真的啊……眼睛都湿透了。”
雨澄凑到降星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不要紧吗?降星哥……”
“啊——没、没什么……我没事。”
降星连忙想要掩饰过去。
“什么啊……果然就算是降星,也会被刚才的故事感动到流泪的嘛。”
一旁的炘晴则是抱起胳膊,嘟囔着说道。
“不、不是的啦。”
“不用害羞啦——”
“不是啦!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降星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一个人?”
听到降星的回答,炘晴和雨澄不约而同地感到好奇。
“啊……是之前认识过的一个人,在雨澄和炘晴来到这里之前。”
降星简单地解释道。那次任务之后,和“〈圣天使-Michael〉”有关的事情就被列为内部临时机密了。所以她们两人都还不知道吧,关于梦阳的事情。
“唔——那是谁啊?是降星以前的朋友吗?”
炘晴问道。
“这个……她现在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降星挠了挠头,有些困扰地说道。
“不在了?那是到哪里去了——是搬家了吗?”
“不是那样的……不过,她确实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
是啊……没想到,她就那样从所有人面前消失了。从人类的世界离开了……听羽函说,她是回到了天使的世界去了。为什么要离开呢……那个时候。
“那……降星哥你最后一次得知那个人的消息,是在什么时候……?”
“对啊,降星——要是你还记得些关于那位朋友的什么事情的话,说不定可以拜托羽函学姐帮你找找她的下落——”
“不可能的啦……这种事情。”
望着对这事满是关心的她们,降星挤出苦涩的笑容。
“因为……大概,她现在不在‘这个世界’了吧。”
“……!!”
炘晴和雨澄一齐睁大了眼睛。
“啊,大家不用这么惊讶的,这种事我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其实她——”
说到这里,降星才忽然停下了并察觉到一件事情——虽然自己就是在说字面的意思……但按刚刚的说法,就好像是那个叫“梦阳”的女孩已经去世了一般。
“对不起……还请原谅,降星。我太迟钝了……”
看见炘晴散发出忧郁和凝重的氛围,降星连忙解释——
“啊、啊……虽然这样,但我还是愿意相信,终有一天,或许还能再见到她一面吧……所以听炘晴讲了刚才的故事我才会又想起她来的吧。”
“降星哥……”
“每个人都会有的吧,这种想要感伤一下的瞬间。所以,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
“真的没事吗?”
炘晴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
降星也知道,自己向她们隐瞒了不少事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的眼前,又开始浮现起过往的种种人和事。
……是啊,要是她现在也在这里就好了。
说不定,自己能重拾起从前的信心,找回最初为了天使们而选择奋斗的信念。
但,自己真的可以依靠梦阳吗……真的只靠别人,就可以解决自己现在的困境吗?
到了这种时候,只想着依靠女孩子……这种事情,怎么可以。
……自己,必须要下定决心了。
然后,就在这时——
短促的铃声忽然大作,响彻整个基地的上空。
“——!”
听见这声音,桌前的三人一齐惊讶地抬起头来。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
接着,与此同时——
“——是调动指令。黎降星在这里吧?”
从这间生活区设施的扩音器里,传来了少女Melchior平静的声音。
“墨羽函参谋她,传唤你到作战指挥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