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投入这间昏暗的房间,一缕缕的金色在萦绕的烟雾中化作无数的光柱。
阳光化作光斑细撒在房间中间硕大的会议桌上,而桌边正围坐着服装各异的几个男人,他们有的抽着嘴里的香烟吞云吐雾着,有的则把脚搭在了桌上躺靠着座椅。
这群人面相都或多或少带着凶狠,有人留着不羁的飞机头,有人的面庞上带着深深的刀疤。
这屋内压抑的空气和紧张的氛围,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黑帮集会。
“那个,铃木你开始吧!”
声音来自于会议桌的尽头,那位唯一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男人发出了指令,他的严肃感与房间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还有你们这几个,把嘴里的烟给我掐了,还有你把腿给我放下来,你看看你们有一点刑事科警察的样子吗。”
伴随着男人的怒斥,那几位吊儿郎当的男人纷纷收起了自己的端荣。
“好的,上治警部,那..我就开始说了。”
称为铃木的年轻警察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地走到了那面贴满照片的白板面前。
“我们长谷县从6月3号起到今天7月10号已经陆续发生6起自杀事件,最近的一起是前天晚上发生的,当事人名为九野丽奈,是本地高中就读的16岁高二学生,她父亲是曾经著名的民营企业家九野富太...”
"说重点!"台下的飞机头刑警一拍桌子,凶横的脸上摆满了不耐烦。
“虎谷你给我闭嘴,我告诉你上次弄伤嫌疑人的事还没完。”
上治警部的一句话便让那高昂的飞机头怂拉了下去。
“铃木你继续说。”
“好...前晚当事人正巧被路过的同班同学久津正人救助送到了医院,她是这几次自杀事件的唯一幸存者,之前的几名死者我们也经过了司法解刨也确认是自杀无误。”
铃木言毕,台下的众人又纷纷躁动不安了起来。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自杀有什么奇怪。”
“全国3.4万人自杀,合着每死一个我们都要开个报告会是吧。”
“就是,自杀有啥稀奇的,我上回睡了个男的,妈的他女人知道后就嚷嚷着要自杀。”
“你别说,那会我就在审讯室轻轻碰了那孙子一下,他就哭着喊着,我要自杀~我要自杀~”
会议室里各种嘈杂的声音传开,桌边的众人无不抱怨着铃木这个新人搞得这场无聊的报告会。
“对了,这几次自杀事件当事人的背景调查里发现他们好像都和一个叫什么...叫什么来生教的组织有关系,那九野丽奈的双亲好像曾经也加入过。”
铃木快速地说完了调查报告的最后一行,不出意外这场无聊的报告会也将宣布结束。
待他松了一口气看向众人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本喧嚣的会议室现在已经变得安静无比,桌边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怎么了各..各位,我....我说的有问题吗?”
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虎谷,拿支烟给我。”
开会从不抽烟的上治警部,此时却面色紧张地抽着递来的烟,双眼冷峻地盯着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新人。
留学归来的铃木自然不知道,‘来生教’这个警察局里被称之为禁词背后的含义。
两年前作为来生教发源地和老巢的长谷县出现了数起骇人听闻的杀人事件,其中还包含着一起震惊全国的集体自杀事件,在警察出动调查后发现这些惊悚事件的背后都有着名为来生教这一邪教组织的参与和谋划,这个教派不仅吸纳了巨额资金,其教义更是倡导教众以死亡的方式来进行所谓的转生和来世,很快当地警察便锁定这一组织的所在地实施了抓捕行动。
然而这次备受瞩目的抓捕行动却成为了长谷县警察身败名裂的开始,行动中不仅教会的高层领导纷纷逃脱,而警察与教众的冲突中也致使多人受重伤,在这次抓捕行动的成果传出后,一时间长谷县警察便成为了全国警察的耻辱,甚至在警察局内部'‘长谷县警察’成为了无能警察的称号。
而会议室内在座的各位无不是曾经直接或间接参与过当年的抓捕行动,来生教无疑成为了在他们心头之上那挥之不去的阴霾。
“铃木,这篇调查报告是你自己写的吗?”
良久的沉默过后,上治警部掐灭了烟静静说道。
面对着会议室里众人那奇怪的眼神,原本就慌乱的铃木更是手足无措,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是..是...是我..写的没错,.只不过..”
"不用问了,我指导他写的!"
会议室的大门被砰的一脚踹开,一名男人伴随着屋外刺眼的灯光大步迈入房间。
“我写的,调查的真实性我能拿我的人格作保证。”
众人终于看清楚了来人的样子,仁村的那张笑脸在屋外灯光下衬托地的分外显眼。
“仁村-前-警部,没看到我们刑警科在开会吗?对了现在是不是叫你仁村巡查部长比较好?”
上治警部嘴中的前字特别用力,仁村则面不改色的走到了白板前旁若无人地拿起了调查报告。
“各位,我详细地和你们说下这份调查报告,首先....”
"虎谷把他给我轰出去。"
“得嘞。”
“诶诶诶,你别推我啊,你们听我好好说啊,上治你别忘了你小子在我手下的时候...”
“走吧走吧,仁村前辈。”
虎谷推搡着嘴里依旧絮絮叨叨的仁村。
“虎谷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玩意,你忘了我请你吃过多少次饭。”
会议室的门轰然关上,碰了一鼻子灰的仁村只能对着紧闭的大门骂骂咧咧。
“一群忘恩负义的狗玩意!”
仁村狠狠踹了一脚房门,而回应他的只有门口落锁的声音。
清晨的阳光洒入路边白色的警车内,趴在方向盘上的武田抬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余光中看到了正从警局大门一瘸一拐走出来的仁村。
“怎么了,仁村前辈报告会不顺利么?”
“少废话,开车!”
伴随着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武田扫了眼正把腿搭在驾驶台上揉着脚趾的仁村,看来对方的心情不是很好,脸上挂满了怨气。
“刑警科那群人怎么说的?”
“叫你开车你就好好开车。”
“哦。”
随着车辆启动,依旧保持着那番不雅姿势的仁村像是赌气一样看着窗外缓缓而过的风景。
“那群孙子求着让我作报告,我没理他们。”
“哦,我觉得你还是把脚放下来比较好,毕竟作为警察影响不好。”
“你老实开你的车就完了,我让你弄得东西弄来了吗?”
武田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忙把车子抽屉里面一叠纸塞给了怒容满面的仁村。
“仁村前辈,我觉得这种事还是让刑警科的人去调查比较好,毕竟我们也只是巡警。”
“你懂个屁,你能理解我么。”
武田嘴上没有再回应,但是她的心里是清楚的,在来生教事件后作为原刑警科警部的仁村被就地撤职成为了一名巡逻大街的普通巡警,做为搭档的她比谁都清楚仁村的执着和无奈。
所以在这次自杀事件后仁村则是无比兴奋,在他看来这一系列的自杀事件恐怕就是来生教的卷土重来,或许对他而言那次事件已经成了他人生中的那一道坎,恐怕只有解决了这件事他心中的某些东西才能彻底放下。
“有了!”
紧盯着文件的仁村一扫以往的阴郁,此时他的脸上挂满了得意。
然而武田不明白他手中的那份普通的通话详单有什么特殊意义。
“你发现什么了吗?仁村前辈。”
“何止是发现,简直是重大突破。”
仁村脸上的笑意不减,兴奋地指着通话详单的其中一行。
“那个臭小子,在7月6号晚上和7月8号下午和那九野丽奈通过电话。”
“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他们本来就是同班同学,打电话很正常。”
“所以说武田你只能当当巡警。”
这个老男人那一脸臭屁的表情让武田莫名的火大。
“要是正常的同班同学有什么事情学校就能交代,非要挑在放学后打电话,更何况对方还是年纪相仿的异性。”
“你觉得那孩子有问题吗?”
在年轻的武田看来高中的男女生之间互通电话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武田你回想下那天医院的经过,你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会这么和警察说话吗,你不觉得他的语气和之前问时间的动作很可疑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光凭一个通话记录也说明不了什么,况且人家受了惊吓也不一定。”
“那样子是受到惊吓的样子么?再说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出门遛弯就能看到自杀的同班。”
仁村心里自然清楚,光凭手上的东西无法确定久津正人的嫌疑,但是有这么一个突破口在已经是巨大的进展。
“满嘴谎话的臭屁小鬼。”仁村盯着文件冷冷笑道。
然而他的笑容没有维持过久,具体来说仅仅只有几秒。
随着武田的一脚急刹,仁村的整个身子不自主的向前滑去,要知道他可是把脚搭在挡风玻璃上。
巨大的惯性致使他整个身子嵌入到了座位和驾驶台的空档中,只剩下脑袋在两条腿中挣扎着。
“我去你妈的,武田你怎么开的车!你踩刹车不知道打招呼吗?”
然而武田没有回应他,只是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光景。
“武田怎么?”
“仁村前辈你说的那两个人就在前面。”
仁村一听也顾不得再说什么,挣扎着爬了起来,待到他起了身,便一眼看到车前路边的二人。
只见穿着一身运动装的正人和拎着塑料袋左手还打着石膏的丽奈在路边聊着什么。
二人的服装打扮无疑是碰巧遇到的样子,当然仁村并不是这么认为。
“他们两个好像注意到我们了,他们要走了,我们要追上去吗?”
武田的语气比仁村都还要焦急。
“不用了,你追过去也是打草惊蛇,我们知道他俩有一层关系就够了。”
“那现在去哪?”
“去那小子他家里。”
警车伴随着油门的轰鸣声化作了晨间道路上的一道白色闪电,在道路上疾驰而去。
“武田!你他妈的踩油门之前能不能说一声。”
片刻后,白色的警车停在了一间独栋住户家门口,这种独栋双层在这附近很常见,天蓝色的屋顶加上灰白的外立面有种朴素又简单的美感。
褐色的围墙上镶着一张刻有久津二字的褪色金属铭牌,下方的红色邮筒里塞满了各种信件报纸。
仁村扫了一眼周围这种风景在街上算的上稀松又平常,他还知道道路尽头的拐角有着一家便利店,这地方算不上偏僻也称不上繁华很难作为一个大型邪教组织的据点。
“前辈怎么了?”
“没事,职业习惯,你去敲下门。”
三声沉闷的敲门声过后,一名中年男性从屋内走了出来。
“有事吗?哦您是武田警官是吧。”
工薪阶层打扮的男人看到来人后马上堆满了笑容。
“你好我叫仁村幸太之前见过面,这位是武田警官。”
“你好我叫久津上川,各位里面...”
没有过多的寒暄,仁村直接越过了门口的上川直接进入了屋内。
"打扰了。"
进入房内的仁村开始打量起屋子的布局,无疑他这失礼的举动很快引起了主人的注意。
“仁村警官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你儿子呢?”
“他出去晨跑了。”
放下茶水的上川收拾起杂乱的茶几,在桌面上的两件物品很快吸引了仁村的注意。
在屋外的晨辉照耀下,桌上的一枚银色钻戒显得熠熠生辉,那显然是一枚结婚戒指。
“不好意思屋子太乱了,你瞧我把这重要的东西都丢在这里。”
注意到了仁村的目光,上川慌忙的把戒指带回到了自己手上。
“我太太出去上班了,家里只有我在。”
“上川先生不用上班吗,我记得今天是工作日吧。”
武田敏锐地发现了这一个问题。
“我的工作性质有点特殊所以...”
“哦特殊是吧...”
仁村转过视线看向桌上另一件吸引目光的物品,那是一台黑色的翻盖手机,上面还带着些许裂纹,他没记错的话那是那小鬼在医院里用的那台。
“其实我刚在外面看见了你儿子,我把手机给你送过去吧,反正也是顺路。”
仁村的话打断了正欲收回手机的上川,他的动作有些犹豫。
“怎么有问题吗?”
“没有,真是麻烦你们了。”
没等上川回话,仁村顺手接过手机一把揣入了口袋中,然后拍了拍正准备喝茶的武田。
“那我们不打扰了,武田警官我们走吧。”
“啊,我还没...”
武田端起茶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一旁的上川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如此雷令风行的仁村。
“愣着干嘛走啊。”
也不管武田同不同意,仁村一把拉起瘦弱的她走到了玄关。
“那个,我....那个仁村警官武田警官要不把茶喝完。”
“不用了上川先生。”仁村拉开了门下一瞬,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眯起眼对站在那里的上川说道。
“哦对了,上川先生你的手链挺好看的,说起来我老婆也喜欢这种东西。”
武田顺着仁村的话看向了那个男人的手腕,那手腕上正挂着和九野太太类似的手环,那五颜六色的奇异形状分外扎眼。
“哦这个是我朋友送的纪念品,你要是想要的的话我去要一份。”
男人下意识的捂住了手腕,面容尴尬地笑了笑。
“那不用了,再见。”
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隔着门的两个男人分别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