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可耻,但有用。
这话只在有路可逃时有用。
纵使瓦莲京娜的内心摇摆不定,迟迟不能做出选择,但她背后的黑手并没有她那样的心理负担。幕后主使的耐心在一点一点的消磨,最终必然会推动瓦莲京娜进入绝境,迫使她做出抉择。
如果瓦莲京娜成功了,那他们的目的也完成了。如果瓦莲京娜失败或是拒绝执行任务,那他们也可以及时止损,另寻他法。
她从来只是一个道具,一个为了完成他们的目的而培养的道具。如果道具不能完成任务,换一个就行了,至于这个道具本身,谁又真正在乎呢?
瓦莲京娜并非不懂这个道理,卡莎的授课内容远不止如何培养一个女仆,更何况她也算得上是冰雪聪明,悟性远超宅邸里那些普通的仆人了。
瓦莲京娜选择逃避,能拖一天是一天。
鸵鸟般的行为解决不了问题,却确实能舒缓她紧张的内心——直到幕后主使有限的耐心被消磨殆尽。
“你还在等什么?”
老人三番五次地催促她,最后转为了训斥。
但老人也没有多话,而是交个瓦莲京娜一卷手帕。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期限是三天。”
此后,老人再没有联系过瓦莲京娜,就连之前作为联络人的老佣人也从宅邸里消失不见了。
三天,短短的三天。
瓦莲京娜只觉得度日如年,她焦急万分却又不知所措。
卡莎和阿方索都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而她也明白自己因为这件事而心神不宁,无法集中精力导致屡屡走神出了不少的纰漏。
但他们都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自己好好休息,大概是认为自己是身体不适吧……
躺在床上装作休息时,瓦莲京娜的心才稍稍放下。可一想到最后的期限越来越近,她又无法继续逃避自己的内心了。
很快,三天的期限就要到了。
这是最后一天的晚上,阿方索一反常态地早早的休息了。瓦莲京娜有些疑惑,但又想起他似乎说过今天和伯爵夫妇一起出门,大概是累了——若非自己这几天一直不在状态,肯定是要和阿方索一起出行的,也不至于现在才知道他的情况。
瓦莲京娜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让月光和晚风一起吹进屋内。
她坐在阿方索的书桌前,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帕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那是一把小刀,刀刃很短,材质特殊,并不像是金属,反而像是某种石头。
“他可能已经是一个高阶魔法师了,考虑到高阶法师的护体魔法,一般的武器可能对他不起效。”
瓦莲京娜想起了老人曾经说过的话,再看向那把小刀时,只觉得那把刀越发讨厌,甚至连月光都好似在躲避它,不愿照在它身上。
但,她又有什么其他选择吗?
这已经是绝境了,没有任何地方可供瓦莲京娜逃避。
要是成功了,那成功以后呢?
瓦莲京娜看了看窗外,房间在二楼,窗下是草地,围栏间隙很宽。
要是失败了呢?
应该也没什么区别。
可要是被当场抓住了呢?
可能会被杀吧?但这也是一种解脱了。
瓦莲京娜想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
尽管很不情愿,她还是伸手抓住了小刀,起身向正在睡梦中的阿方索走去。
尽管万分不愿,但瓦莲京娜还是举起了小刀,力刺了下去。当攥紧小刀的手传来触碰到物体的感觉时,瓦莲京娜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轻了好多,胸口也不再闷了——还有那些回忆,谁说会像走马灯一般浮现眼前?
明明会出现的就那么几件事。
短短的一瞬,瓦莲京娜确实想了很多,甚至有些失神——但这只到她感觉到手上的触感不对时为止。
回过神来的她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被子下哪有什么阿方索,小刀穿透了被子和床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扎到。
缓缓抬头,瓦莲京娜对上了阿方索的视线。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或是失望,也没有喜悦,只是淡定地注视着她。
“完了——不,解脱了。”
瓦莲京娜最后只想到了这个,随即感觉全身脱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然后失去了意识。
“吱……嘎……”
窗户关上了。
“要下雨了少爷。”
女仆长站在书桌前,手中拿着那条手帕。
“你看了多久了,卡莎阿姨?”
阿方索一根一根地掰开瓦莲京娜攥紧的拳头,从她手里拿出了那把小刀。
“你去睡觉的时候开始,直到现在。”卡莎话锋一转,“高质量的黑石,法师的天敌,他们可真是下了大本钱。”
阿方索不置可否,默默地看着这把小刀。
“好了,最后也没出什么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东西看着可真让人难受。”
卡莎到床边,拉过椅子在阿方索面前坐下。
“因为卡莎阿姨你也是魔法师,所以才觉得这东西让人不适。”
阿方索握住了刀柄,向其输出魔力。在卡莎惊讶的目光中,整把刀慢慢开裂,随即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看样子你早就知道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了,所以我今天其实做了多余的事,对吗?”
阿方索盯着卡莎。
女仆长只是微微一笑。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但你别误会,无论事态如何发展,我都不会出手的。”
“就算今天她成功了?”
卡莎点点头。
“就算我在你面前被瓦莲京娜捅死?”
卡莎点点头。
“然后你会放她离开吗?”
卡莎摇摇头:“那是另外一件事了,谋杀主人的罪,她必须承担责任。”
“那她背后的人呢?”
“我不会管,因为按常理,她会在供出情况前永远闭嘴。再说了,她和她的上线只是单线联系,对方要处理线索很容易。”
“而且家规允许这种行为。”
阿方索补充。
“嗯?你看到那些东西了?”
女仆长的表情变的严肃起来。
“就家里图书馆那些东西,你觉得能拦得住我吗?”阿方索只觉得好笑,“仔细想想我遇到的最麻烦的措施还是父亲的那个书柜,一碰父亲就知道了,那脚步快的恨不得飞过来。”
“那是伯爵老爷是私人物品。”
女仆长解释到。
“您还是去翻翻吧——其实我觉得可以给父亲多点,嗯,财权。书里夹的…太寒碜了。”
阿方索摸了摸怀中女孩的秀发,谈起这些直摇头。
女仆长瞪着阿方索,面色不善,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
“既然您知道了,那我想问问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我对这事没兴趣,你只要转告他们别再来烦我就行了。”
“您是认真的吗?”
“我得提醒你,父亲和大哥都在。”
“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那个家规,让我很不舒服,但我理解先祖的用意。”
“我也不喜欢,但那也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
“别表现的那么失落,你难道想让瓦莲京娜当你的继任者?还有,我是不是可以……”
“可以什么?”
“叫你……小……妈?”
“噗——你这小脑袋瓜子,都在想些什么?”
“首位家主那老人家,订家规的时候掺进去这些东西,不就是因为他不仅是个情种,还是个老色鬼吗?别的不说,但就这血统传承,费尔卡斯特家应该是没变过的——啊!你干什么?!”
阿方索挨了一记爆栗。
“胆子不小,不仅议论长辈,连祖宗都编排上了,能耐了你,啊?!”
卡莎起身打开房门。
“这次真走了,没别的事情了吧?”
“还有一件事,这丫头,你让他们别惦记了,既然他们给我送来了,那就是我的。这次我放过他们不予追究,但要是他们……”
“好的,我会转告他们的。晚安,少爷。”
听着门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阿方索底下头,搂的更紧了些。
“别怕给你家少爷惹麻烦,你惹的麻烦,多少小爷我都认了。谁让你归我了呢,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