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彦被从师傅寝宫放出来时，已经是登仙大会当天。
四年一度的登仙大会，日期定在六月初一。
除了是对新弟子的考验，也是对上届弟子学习成果的验收。
登仙阶上，上届弟子根据往日排名，从上到下一字排开。
阵法启动时，他们也得扛着，直至大会结束。
若有扛不住的，不用等三个月，当场扫地出门。
何彦今日换上亲传弟子服，紫色为底，外衬湛蓝长袍，上绣流云清风。头顶剑冠也换成了紫金的，价值不菲，由仙门量身打造。
不过，两旁的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师傅跟你说了什么？”
大会还未正式开始，大多数都在盯着记时滴钟，薛琴韵低声问道。
“让我抵制诱惑，锻炼牙口。”
薛琴韵提心吊胆了两天，终于舒展笑颜：“也是，仙门对你给予厚望，大力栽培，不是让你去当赘婿的。”
“喂，别当我不存在。”欧阳瑾就在第三层台阶，紧挨着两人：“凭什么女人就一定得外嫁，我就不信，大师姐你到时候嫁人，仙门对不闻不问。”
“我没那个打算。”
“那你打算做什么，等着仙门给你分配夫婿吗？”说话间，看向何彦，抓住何彦衣角轻轻拉扯，将手伸到何彦面前：“师兄，闻闻香不香？天香国色，是否真有那般奇效。”
何彦还没反应过来，掌门身后的队伍中，罗绮歪过头，盯着欧阳瑾，淡淡开口道：“登仙大会即将开始，各堂弟子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莫要给仙门丢脸。”
“神气什么。”欧阳瑾无奈的收回手：“师兄，五长老把你关在绮罗殿，不会就是为了防我吧。”
何彦没有辩解，因为她说的基本是事实。
好在，吉时已至。
掌门大手一挥，燃香、鸣炮。山下队伍踏入登仙阶，何彦等人也顿感身上一重，法阵启动。
由下往上，越靠近山门，法阵的力量就越强。
好在大家不需要爬楼梯，各自运转真气，轻易便能抵消法阵重力，维持体面。
往届弟子的另一侧，每隔百阶，便有一方香炉，飘散寥寥青烟，提神醒脑，同时提升点逼格。
这些香炉，也是测定弟子潜质的标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完全程。
仙门会根据达标弟子人数，择情录补，确保每届弟子人数相差无几。
掌门乐呵呵的看着登阶的青年才俊，与一旁长老交流道：“诸位长老，若是今年达标者过多，我等可如何是好啊？”
大长老：“登上三千六百问道阶，即为仙门弟子。这是太上仙尊定下的规矩，我等晚辈，自然不能违背。”
罗绮白了两人一眼：“醒醒，我都在这站着，你们两怎么开始做起梦来了。仙门比之初创之时，扩大数倍有余，弟子人数也一加再加，近百年来，哪次达标人数满过。”
何彦在一旁听着，不禁一笑，眼前一片恍惚，身形微动。
怎么，有点头晕？
浑身上下，不太对劲。
有些像是，七绝断魂散毒发？
不可能啊，距离上次服用解药，才过去二十多天。
何彦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端午，食堂吃粽子。山下村庄赛龙舟，何彦还被请去做了裁判。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 新届弟子的第一梯队，不出意外的就是狄戎、楚迹、莫寻悦和龙骜四人，路程刚刚过半。何彦的眼前却越来越模糊，再难维持端正的站姿，浑身上下的不对劲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的确毒发了。
“何彦？”薛琴韵发现何彦的异状，关切道：“你怎么了？”
“师姐，我……”
话还没说完，罗绮来到何彦面前：“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昨天修行太过劳累，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会？”
掌门沉声道：“师妹，大会才刚开始，你就想溜？”
“反正我不准备收新弟子，这两都还没出师。第一次当师傅，就不误人子弟了。”说罢，拉着何彦就御剑而飞，直奔绮罗殿。
进入殿内，将何彦粗暴往地上一丢，回手关上房门，面若寒霜，银牙紧咬，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七绝断魂散！你体内为什么会有魔教秘毒！”
七绝断魂散，没有毒发时，与常人无异。可一旦毒发，还是逃不过君皇境的感知。
何彦脑瓜嗡嗡的，不明白怎么就露馅了。
眼下，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何彦从地上爬起，端正的跪在大厅里，双手放在身前地上，额头贴住手背：“弟子……，回禀师傅，弟子乃是魔教中人。”
“你还有脸叫我师傅！”飞剑上手，罗绮手握飞剑，停在何彦脸颊边。手微微颤抖，剑锋划破皮肤，刺目的血痕，让罗绮赶忙挪开剑锋，质问道：“你既然是魔教中人，来仙门为何？”
“刺探军情，魔教惧怕仙门对其动手。故派弟子与一干人等，潜入仙门，以为内应。”
计划赶不上变化。
何彦本打算，等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确认七颗解药的确能解除七绝断魂散之毒。然后再集齐七颗，解除自身毒患后，再向仙门坦白真相。
大不了一辈子躲在仙门。
罗绮就是这样，虽然她单纯是因为懒，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可谁曾想，偏偏在这时候毒发，明明远不到时候。
而且，自己才毒发不到一个时辰，便被罗绮看出端倪。
脸颊上的伤口似乎在提醒何彦，这次不像上次，蒙混过不了关，还想活下去的话，必须自己主动争取。
“哈哈哈哈哈。”罗绮狂笑道：“我的徒弟，仙门翘楚，是魔教的奸细。”
笑声中，包涵太多失望。
一开始，她收徒只是因为薛琴韵，资质绝佳，且毫无背景。这样的女弟子，占得首席之位，仙门鲜有先例。
只好让她这个一堂之主亲自指导，收为亲传。
因为她既是四大长老之一，也是女修，薛琴韵本身也学剑。
何彦后来居上，更是展现出不世天赋和成为掌门的潜质，掌门不收徒，只好由她这个师妹代劳。
第一次当师傅，对弟子给予厚望。没谈过恋爱，几百年积攒的母爱都给了这两，主要还是何彦。
薛琴韵太冷，也太过懂事。
何彦也懂事，但架不住他事太多。仙门支持他发扬君子之风，其代价就是，容易让人操心。
徒弟做的都是对的，应该的，挑不出毛病的。罗绮自然大力支持，这一支持，难免挂心。
整颗心都挂在他身上，结果却是个卧底！
“弟子……”何彦辩解道：“弟子，别无选择。”
“把话给我说清楚，如何一个别无选择。”罗绮用剑挑起何彦的下巴，也不管是否会划伤那张俊脸，迫切的希望何彦能说出点什么。
脸没事，手背一条血口。
何彦无暇顾忌：“此次潜入仙门的弟子，皆是除魔大战中的遗孤。魔教行事狠辣，不留无用之人。”
将事情经过全盘托出，只是隐去了自己并非魔教遗孤的事实。
“魔教作风一向如此。”悲惨的遭遇，让罗绮呼出一口长气，努力稳定声线：“我问你，你之道心，是仙门，还是魔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