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清修，一个半月又过去了。
罗绮当真没给何彦一点机会，薛琴韵偶尔还能来看望，欧阳瑾真的连门都没进过。
何彦也得以走出绮罗宫，回家收拾东西。借助下山历练为由，开启仙门的除魔大计。
“上次还在说一个半月很长，还不是眨眼而过。”
薛琴韵也结束了每日还得去上课的生活，前来相送。
现在，她也已经是筑基初期的修士。
“时间就是这样，昨日已成过去，明天还未到来，我们能把握的，只有眼下。”
“不错的觉悟，路上小心。”
“师兄！！！”欧阳瑾第二时间屁颠屁颠到场，路过薛琴韵时，稍稍减速，撇她一眼，快步上前帮何彦收拾东西。
主要是往何彦包里塞了一堆银票，还有一封信。信封摁在银票上，居然还会回弹。
她这是塞了多少？
“师兄，你要下山历练的话，不如顺道帮我带封家书。”
“好。”何彦也没拒绝，收拾好东西，在两人一左一右的陪伴下，前往登仙阶。
明明是平日常走的路，今日的心态却格外不同。
不禁让何彦想起上辈子大学毕业，踏足社会的时候。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
想着自己怎么也该年薪百万，在职场中大展风采，迎娶白富美，升任总经理，走上人生巅峰。
“何师兄。”
“何师兄。”
“何师兄。”
所过之处，往届弟子纷纷止步。
“怎么不走了？”
“我们再等何师兄先走。”
“是啊，平日受了何师兄那么多照顾，怎么好走在你前面。”
“会不会说话！”
何彦想起了对应的仙门传统，离山时，新届弟子一般都会前往送别，得走出气势，走出一个虎虎生风。
正如新届弟子登山时，老一届弟子为他们站迎一般，象征新旧交替，仙门传承。
薛琴韵是大师姐，但新弟子中的卧底全军覆没，监视仙门动向，还需有人执行。
欧阳瑾倒是想和何彦一起走，奈何亲传弟子不到筑基，无法下山。
打算留在仙门进修的弟子也是同样。
何彦只是下山历练，而非拜别师门。他还要回来的，游历，为的是入世。
为超凡之境沉淀心境。
不入凡尘，谈何超脱凡尘。
往届弟子站立左右，迎送何彦。新届弟子也早已在登仙阶等候，让何彦可以看到这届弟子的排名层次。
狄戎第一，莫寻悦第二，最狂的龙骜，反而是第三，楚迹第四。
再往下，苏眉第五。
在何彦抵达登仙阶之后，往届弟子自觉在他身后排起长龙。期间也有争执推攘，谁也不服谁。队伍并不规整，不似登仙大会般有所排名。
但何彦的首位，无人有异议。
莫寻悦看着眼前队伍，本想向何彦讨教一二的想法堵在喉咙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能站在何彦身后的，至少都是内门弟子。
哪怕是没找到长老收留的，也没被提前刷出去，至少都是练气中期，和他平级。
再看看何彦，筑基中期。
整整一个大境界，越看越觉得离谱。
更何况，比他厉害的狄戎和楚迹一起上，都没接住何彦一招。
这些天，他也没少被前辈们关照。
仙门之所以要多留往届弟子三个月，不惜在仙门内开辟两倍的课堂和宿舍，为的就是打磨新届弟子，磨去傲气。
“我只能送到这了。”
薛琴韵在登仙阶前停下脚步，如此隆重的场合，她不下山，也不好踏足登仙阶。
“就送到这吧。”
何彦踏出一步，正式迈入登仙阶。
薛琴韵和欧阳瑾也站到两边，给后面弟子让路。
虽只是一步，这一步踏出，意味着离开仙门，再无庇护。
魔教万般凶险，他只能自己面对。
茫茫江湖，宽广社会，两辈子的身影，在此刻交汇。
上辈子，他那拼尽全力的父母，也无法在他毕业后，给予他任何帮助。
一切都靠他自己，这一次，似乎也一样。
“恭送前辈！！！”
新届弟子拱手抱拳，齐声喊道。
从近到远，从高到低，将何彦从恍惚间拉回。
声浪激起林中飞鸟，惊慌鸣叫着远遁天边。
昨日，下过一场秋雨。
远方，雨后新空清澈如洗。悠鹿原沃野千里的地平线间，高挂一道彩虹。
日过中秋，大雁南飞。
飞入何彦的视线，搭乘虹桥。
何彦眨眼间，仿佛眼眸都被清洗，整个世界为之一亮。
胸口似乎堵着一口气，不吐不快。
“哈哈哈哈哈。”何彦端起架子，左手悬于身前，右手长袖挥洒，负于身后。头顶剑冠，穿风破云；挺拔身姿，顶天立地；稳固双腿，一步一步，涉足天地间。
那股气，其名为豪。
龙骜微微一愣，倍受震撼。
他三个月以前，笑得也这么狂。
往届弟子也不明白何彦为何笑得如此豪气直冲云霄，以至于都忘了迈腿。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又听闻何彦抑扬顿挫、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天地。
“看寰宇，风卷残云奏弦音，长虹惊雁。”
前排弟子收起迈出的腿，不敢步入眼前画卷之中。
“问古今，百代天骄会绝顶，谁堪一剑！”
一干人等听闻此言，搭配眼前风景，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何彦已经越过新届弟子，身旁再无他人。后面的人才想起来：“何师兄，等等我们！”
一窝蜂跑下台阶。
狄戎看着眼前新的风景，感慨道：“你觉得我们能追上那道背影吗？”
莫寻迹摸出酒瓶，就着先前何彦孤身下山的背影，仰头豪饮一口：“哈！能！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就永远不可能追上他。”
楚迹右手持扇，在左手轻拍：“问古今，百代天骄会绝顶，谁堪……一剑吗？家父曾言，真正的傲，当傲骨深藏，傲气内敛。言过千遍，我始终无法理解，现在，好像懂了。”
掌门收回视线：“这么狂，我怎么有种纵虎归山的感觉？”
罗绮努力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师兄你是不是想说……游龙入海？”
“师妹你是觉得，他在仙门，是龙困浅滩吗？”
“唉。”笑过之后，罗绮还是忍不住担心：“大海虽宽，风浪愈烈。我只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雏鹰想要雄霸天空，睥睨天下，总要离巢。慵懒如师妹，不也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吗？”
罗绮捂住胸口，缓冲太大，感受不到心跳。但想起那个背影，还是感受强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