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当时爸爸妈妈把车开到一条街上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街上一个人影也看不见，更没有车辆，昔日里路边还有商贩摆摊的街上那么空会不会太诡异了？那条街我爸经常走，他也很熟悉，所以他觉得……”
“有人刻意而为之，对么”花敏接上话，说道这里她进一步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对的，我爸当时就是是跟我妈说的。我妈听完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我当时还听不懂，只听见爸爸一边把车停在一个小巷子旁边，然后一只手掏出手机打电话，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妈妈的手，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不住地颤抖。妈妈泪流满面，她流着泪回过头来跟我交代了很多的事，然后让我爬进后备箱里躲着。我当时吓坏了，带带地照做了。我想问到底怎么了，但是我还没来及问就听见爸爸非常惶恐地说了一句‘他们来了’，紧接着汽车的引擎轰鸣声就迅速放大，后来就……”说到这里祁舒眼神黯淡：“我照着妈妈跟我说的，抱着后备箱里一个黑色的包，从车里面打开后备箱出去后又小心盖上，然后窜进了小巷子里。”
祁舒的眼睛周围红了一片，跟周围白皙的皮肤形成发差，特别明显。 一个平日里高冷的女生红了眼圈，很难不让人心生怜爱。
“需要缓缓么？”花敏看她这个状态有些担心，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刑讯逼供，她也不是什么特务。
我花敏又不是什么魔鬼.jpg
“不用了，你接着问吧。”祁舒摇摇头。
“那……当年你应该才八年级？一个初中生是怎么自己生活下去并且有钱供自己读书的？你后来为什么来到绿通市呢？”
“用的是当年劫匪给我爸妈的钱，我抱走的那个黑色的包里有爸爸妈妈给我提前办好的身份证明以及在绿通市的一套房子，钱存在他托一个老朋友季叔叔帮他办的银行卡里。后来就是季叔叔帮我办好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平时也经常去我家看我，给我带一些好吃的。”
花敏低下头沉吟片刻，她在想那个季叔叔会不会知道当年的一点内幕，祁舒的爸爸会把这些事告诉他么？比如劫匪的特征、口音、身高体重等一些细节跟其他什么，这些都对调查很有帮助。
“那我们可以拜访一下这位季叔叔么？”
祁舒垂下眼帘：“季叔叔前年因为心脏病去世了。”
花敏一呆，然后愧疚地说：“这……抱歉。”
“不过不用灰心，季叔叔临走前告诉过我，当时绑架我带回来的那个黑色的包是日产品牌。他告诉我那是一个非常小众的品牌。季叔叔问过好几个他在霓虹的朋友，大部分都告诉季叔叔他们没听说过这个牌子。”
花敏眼神澄澈明亮，感觉自己抓住重点了。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个冷门的霓虹品牌在他们那里都卖不出去，要说出口的话应该不太现实，被你爸妈买到的概率很小。所以那个包，很有可能那些劫匪的对么？劫匪里面或者干脆是主谋，是霓虹人？”
祁舒无力地点点头，看着烤架上逐渐烤焦萎缩，冒着浓烟的肉片：“季叔叔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凶手很有可能是霓虹人，你们调查的时候也可以稍微侧重这一点。”
霓虹人……花敏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宫村说的，她们那里的改车方式。
事情似乎有了一些眉目。
“还有什么想问的么？”祁舒揉了揉眼睛，整理了一下感情，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重新变成了那个高冷学生会会长。
花敏摇摇头，望向了烤架。
烤架上的肉片已经被烤糊，变成了焦炭，从烤架的缝隙中掉进炭火中，冒着浓烟，她只好重新摆上几个。
“小酒，你会……恨我么？”祁舒扭过头对面色复杂的花酒说，表情有些紧张，手不安地握在一起。
花酒先是摇了摇头，紧着接着又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怎样的，就算知道这件事根本不是祁舒的错，她的父母这样做站在法律和旁人的角度来看确实是不对的，但是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是对的。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对错，有的只是立场不同，世界既不黑也不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
尽管知道这些，但花酒一时间还是不能接受。她垂下眼帘看着碗里的蘸料，看着上面反着的油光，想起来了一些往事。
小的时候，她爷爷经常邀请她们一家去自己家里吃饭，而且大多数都是包水饺吃。每次大人们包水饺的时候，花酒都会跟花敏在一旁看着，看着面粉被水浸湿后变得黏糊糊的，然后被大力揉搓后被和成面团，之后会被搓成长条，用菜刀切开，最后被擀成饺子皮。
然后负责包水饺的人就会用小勺子捞起馅放在皮上，虎口一捏，一个肚子鼓鼓的精致的小水饺就完成了。
就像男孩子蹲在马路边看来来往往的汽车可以看一天或者蹲在田边看一天收割机一样，花酒很喜欢看大人们包水饺，也曾上手包过几次，不过包出来的水饺嘛……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圆，最后煮成一锅菜汤。
花酒喜欢看包水饺，也喜欢吃水饺。水饺刚下锅，她就会跟女佣还有姐姐一起，帮所有人摆好碗筷，倒上酱油醋蘸料，有时候会还会敲蒜泥，在这之后就坐到椅子上等待。
她有时候会倒醋有时候倒酱油，有时候两个都倒，但每次都会加上香油，她喜欢吃香油。
香油是不溶于醋或者酱油的，会漂在上面，圆圆的一块块的，像琥珀色的圆形宝石。
花酒闲来无事的时候会用筷子小心翼翼地让两个小的香油泡接触，使其汇聚成大的香油泡，再让大的香油泡去合并其他大大小小的香油泡， 变成更大的泡泡，对此她也乐在其中。到后来她会觉得单纯这样玩没有难度，于是她会用筷子把已经无限接近完整的香油泡搅开，使其变为很多细小的点点，密密麻麻的。然后花酒就会用筷子试着去复原它。
但是那太难了。
她试过很多次，但都没有成功过。
破碎的泡泡难以复原，受伤的心灵又怎能会轻松，被毁坏的家庭又怎能完美地复原。她已经吃不到由自己爷爷亲手调制的馅包出的饺子了，也没法和爷爷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了。
在祁舒哀求的目光下，她选择了一言不发。
她沉默地站起身，低低地说了一句：“我想去洗手间。”
祁舒眼神哀伤，但还是起身让开道，让花酒走了出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祁舒的心好像被用力捏了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