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图白云之间,两个一模一样娇小的姑娘还在大眼瞪小眼。
只不过一个是倒立的。
羽徽仪瞪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脚底。
嗯,一眼可以看到脚背,这或许是变成女身之后看到的极少的仍和以前一般无二的画面。
但是脚下没有倒映出她的身影,不知怎么羽徽仪感到一丝违和。
望向天空上的“自己”,羽徽仪没由来地想到或许有的人看到的倒影在脚下。
到此时羽徽仪已经有八成的把握认为此地便是那玄宝“双玉镜了。”
但意识到这点也没甚作用,羽徽仪仍是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
就在这疑问闪过脑海之后,羽徽仪突兀地感觉到心神一动,抬头向远方望去。
一道波纹从远方延伸而来,渐渐移至身前,掠过脚下。
明明没有动弹,视角也没有摇晃,羽徽仪却感到心神晃动。
第一道波纹只是起了头,紧接着就是一道道波纹袭来,羽徽仪逐渐感到难以保持平衡,从开始勉强站着,然后弯腰撑膝,到如今跪伏于地。
但...无法表达,或许用一句,羽徽仪感觉自己的境界被抬高了。
比如,现在的羽徽仪已经丧失了言语表达能力
不是不能发声,而是忘记。
然而奇怪的是,羽徽仪动荡的心神在进入这种状态下却渐渐平静。
人在用言语表达时,必须人为割裂开物我关系,即主客二分。
因为在组织语言时,必须是站在客体角度来描述主我的思想。
就像你自己在思考,你的情绪在活跃,但是你必须从脑海里的词库中搜索语句来描述你的思绪,此时,你已经站在客体角度来刨析主我了。
而此时羽徽仪的状态呢,可以用一个哲学境界来描述,即心物合一。
或者说一种更高逼格的说法:天人合一。
此刻的羽徽仪与此方天地交感,与脚下这件法宝神交。
这应该是法宝所在的境界,借予羽徽仪感受。
在此时的羽徽仪眼里,脚下的镜面不再空有蓝天白云。
一串串隐晦古奥的画符,随着道道波纹,在镜面上若隐若现。
没有语序,不解其意,但羽徽仪却一个不错漏地观览了一遍。
福至心灵的,羽徽仪抬头看向天空上的自己。
从羽徽仪角度看去,那一抹削肩最为抓眼。
她也看着羽徽仪,在羽徽仪平静的目光注视中,右手离地伸入怀里,掏出一本书。
又是一阵波浪拂过,羽徽仪突兀地失去了意识。
“哈~!”羽徽仪打了个寒战,立刻惊醒。
眼前厢房门关着,太阳已经下山,此刻她已经回到了船上。
羽徽仪估计自入碟之后,自己就再没改动过位置。
念及此处,羽徽仪看向空空如也的双手。
...碟呢?
怀中也空空,玉碟不翼而飞。
找不到就不去想了,等会问问幸师姐。
重要的是拿本书,羽徽仪想起了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幕。
念头刚起,眼前场景突兀变换,只见鸿蒙天地间,一本朴素的书漂浮在半空中,除了周围飞绕着许多流光之外,还大得异常,几乎遮蔽了整个视野。
羽徽仪动念,书随之翻开,然而其上空无一页,虚幻透明。
总想写些东西入书,此时,羽徽仪想到录名时看到的奇特章印。
那章印就在羽徽仪的注视下浮现在书上,渐渐凝实。
待其边框浮现后,又向外淡淡延申出三条径,羽徽仪脑中灵机闪过,隐隐觉得延申出去的三块地方那还有未知的章印。
目光回看向唯一的那枚章印,羽徽仪神情莫名,伸手碰触了一下,顿时明悟其用。
此印为破妄,有“堪破执妄、溯源归一”之能,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增加命中。
但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仓促之间羽徽仪也不能摸清章印的用途,只得退出了这一状态
幸师姐不在甲板上,然而此时不用怎么费心去找。
仅凭些许违和感(油烟冒出),一眼就看出了甲板上的暗门。
这应该就是破妄赋予的能为了。
羽徽仪打开暗门,顺着直梯下到舱内。
“师妹醒觉了啊,这才不到两个时辰,我餐食还没做好呢。”
只见幸可沁从梁柱后走了出来。
许是烹饪的缘故,此刻幸可沁脸上汗津津的,舱内温和的灯光照射出师姐红扑扑的脸蛋。
幸可沁走了,一遍用围在脖子上的丝巾擦汗。
“哼哼,师姐我习惯独居洞府,没有豢养奴仆,每日饭食都亲力亲为,倒是练就一番好手艺,待会叫你尝尝。”
才从炉灶旁走开,此刻幸可沁仍在发汗,吐气如兰。
“徽仪师妹选法如何,我看看学宫给你派发的是什么道法。“
在幸可沁的追问下,羽徽仪将方才选法所见告知师姐。
“不出我所料呢.”
“师姐...这之中可有什么说法。“
“嗯,你所选的应该是正见根,在一众弟子中算是广为修习的道法了。“
“就是呢,这道法虽是普及,但每个修习它的人各自道途神通不一。“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啊,喏。“说着,师姐一手蘸水凌空摹写出一个字符。
眼见这个字符,羽徽仪心神震动,这正是她在镜面里观看到的字符之一!
“这种字体叫磐文,是道意所载,传法中,每个人所见磐文均为同出,区别只是数量多少而已。”
“或许你见得的是这几串、或许他见得的是另一些,但总之未有人得以一次见全。”
“要是有了,估计在数目多寡之外,又会多一盈缺之分。”
“但无论多寡还是盈缺,这之间并无高下。”
幸可沁娓娓道来,一般观得的字符都会长久记住,此中真意留待后日解读,每人解读出的意都大不相同,所以各自修行基本独立,除却外物,修炼基本只靠观想求法所得的磐文。
各家磐文也并无高下,但其他道法磐文所载都无有正见根这般多变,所以大多有师徒授法。
或许是正见根成法最晚的原因,在一众可通大道的道法里显得另类,毕竟其他道法早在九州时期就已成,正见根要成法得在渡界之后了。
不过在羽徽仪看来,磐文既不表意,那么就很可能有功用。
“呀,烩菜应该好了。”幸可沁正讲着,脸色一变,急急忙忙跑回梁柱之后,不一会儿传话过来。
“餐饭好了,徽仪师妹先来洗手。”
舱内专门隔出了个厨房,羽徽仪就在厨房里,相对着幸可沁入座。
“来,师妹,尝尝这块笋杆,此为食铁兽所钟,我用盐水焯过,生脆可口清香依旧。”
“这是秋荟,宜甜宜咸,是我东入东华洲在潇水沿岸采的,到如今剩得不多了。”
“这草菇倒是常见,但搭上紫蒂粉炙烤下浓香四溢,十分开胃。”
不得不说幸可沁在烹饪方面还是有一套的,起码在食料方面颇有见地。
餐后幸师姐在厢房内收拾出了一张床铺,紧挨在她自己的床边,问之则答此船仅有一间厢房。
对舱室视而不见。
上床前幸师姐还捉弄着懵懂的小师妹,说要帮她洗澡,最后在大红脸的极力反抗下使了个清洁法术,不忘假装出疑惑的语气问你想到哪去了?
羽徽仪问过幸师姐了,按理说她已是返神修士可以不眠了,为什么还要准备两张床。
但看到她将自己床上的长条抱枕收起来之后,羽徽仪选择了明智地不问。
灯熄,羽徽仪上床躺好之后就立刻灵视入内观想磐文,此刻羽徽仪盘坐在一片鸿蒙之中,身旁飘着破妄章印,眼前不时浮现着一串串璨金的字符。
观想许久,羽徽仪不觉得渐入佳境,模糊了时间感。
等到意识回归之时,一夜已过,外界的光亮透过窗帘照射入户。
羽徽仪坐起身来,此时闹铃“滴滴答、滴滴答”正好响起。
羽徽仪下意识地拍了一下闹钟让它停止报时,做完这一动作后僵在了原地。
她环视四周,水泥墙瓷砖地,书桌上的电脑屏幕亮着,显示出几封未读邮件,饮水机正自顾自地热着水,发出嗡鸣声。
她已返回现代世界!
发现这一点让羽徽仪睡意全无,她翻身下床,套上拖鞋就奔向卫生间。
洗手台的镜子上,披着天青色长发的女孩正定定地看着她,一双淡金的眼瞳能读出惊讶、担忧、迷茫......欣喜的情绪。
没错,她把同谐时自己的身体,带出来了,或者说代替了自己的原身。
这却是她始料不及的,就像原本只是当作自己在玩女号,突然被顺着网线制裁了。
静下心来,羽徽仪思忖着原因。
没人经历过两界冲突,不,原来只是现界单方面影响遇界,反过来却是从未有人经历过。
但也从未有确凿的说法称遇界不会影响到现界。
本来同谐旅人进入遇界本就带去了现界的影响,只是大家只当作常识没有人意识到这点,而当遇界可以独立于现界存在时,这几乎就实证了两界存在相互影响的关系。
虽然可能性存在,但是具体怎么实现的羽徽仪还只有猜测。
“会不会,和我修行一事有关?“
羽徽仪倒觉得很有可能,可是她对修行一事仍是一知半解,只能等下次同谐返回时询问幸师姐了。
多想无益,洗漱之后,羽徽仪坐到书桌前,指纹解锁打开电脑。
几封未读文件都是她的导师,甄教授发来的,向她传达了研究会议的结果和通知她今天返回实验楼。
羽徽仪打开发送邮件的窗口,将甄教授的地址输入接件人一栏,键入正文:
“教授,同谐之旅后,我身上发生了某种超乎意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