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子，晚安了。''
体态柔弱的女子轻轻吻过熟睡少年的额头，只一挥手，便有一阵风拂灭烛火。只有月光，透过窗几静静地洒在案牍边的经卷上。
次日，晨曦初升，那案牍上的少年像是惊醒般熟练地跳起，抓起桌边的经卷，带冠穿靴，一气呵成向着私塾跑去。
''等等公子，饭还没带！''
''回来吃啦。''刘诚抛下一句话，竟然是正门也不走，直接翻墙而去，留下满脸呆滞的彭钰和父亲的喝骂声。
''刘诚？刘诚到了吗？''碰巧先生拿着花名册正在点名，那刘诚蹲在后门，从门缝里斜眼儿瞅，碰巧坐在后门的胡重阳见着了这狼狈的同桌，变促狭一笑，低头捏着鼻子喊：''到！''顺手将后门推开一条能容人进入的缝。
满头大汗的刘诚顾不得与胡重阳理论，将手中经卷扔到自己的草垫上，连忙爬进教室慢慢调整自己的位置。
而听到这明显伪装他人的声音时，先生把视线从名册挪开，厉声喝道：''谁，站起来！''
这胡阳才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缓缓起身，此时刘诚也乘机直起背来，仿佛早就坐在教室里一般。
''说说，为什么要模仿同列说话？''
''回先生，刘诚感了风寒，喉舌不清，我替他喊一声。''
''狡辩，刘诚，感了风寒为何不叫令尊来请假？''
''这……''刚歇没两口气的刘诚尴尬站起，显然是没想到这种情况。
''你坐下，胡重阳，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是是，谢先生提点，不然就酿成大错了。''说罢满脸笑容向前伸出左手。
''嬉皮笑脸。''先生皱眉遂用戒尺在其掌心抽打了一下，那红印随即便由红到青紫，逐渐肿胀起来。
''你坐吧。好了，人到齐了，先用早饭，一刻后诵读。''言毕，走出教室。
这时，胡重阳才笑盈盈地掏出一包油饼看向刘诚。
刘诚伸手就要去拿，俨然是惯犯了，却被胡重阳轻易躲开：''诶，我说，你这个大户人家也吃得惯我们草民的糟糠？''
''得了吧，我刘诚又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今晚带你去我家里吃饭怎么样？''
''成交！''
就在学生们都吃着东西时，教室外的先生正透过窗纸看学生们影子绰动，而后对着身边的人说道：''老李啊，胡重阳这孩子，心思机敏，最关键的是，能弄明白别人究竟想要什么，可坏就坏在为人随意，出口成谎，失了大气。''
''王先生这话我可不太认同，人生在世，活着本来就已经很艰难了，想要一辈子不撒谎，岂不是笑话。''
这话倒是先生也难以反驳，毕竟说是打着有教无类的名号，上到刘氏这样的大户人家，下到胡重阳这样的草莽儿童皆被他收于门下，可那刘诚家每月都要交上100多贯的孝敬钱，而胡重阳只在拜师是送了一条鲤鱼便一直学到今日，其差别绝非区区谎言可比。
''那，李道长怎么看呢？''
''我看不如把这胡重阳往我这也挂一个名字，如何？''
便是对方用了敬称，李清水也毫不客气，指名说到。
''也罢，到时候你直接带走就是，我也不稀罕。''
听到这句气话，李清水嘴角微微上扬，两袖一甩，竟然是踏空而去，仿佛从未来过。
却说那王先生，负手望空，沉默许久，直到屋内的学生出门询问，才缓缓回神。
此时墨云蔽日，又有几线光芒穿破云层，就着不知何时淅淅沥沥起舞的雨水，打向学庐倚靠的后山，倒是显得群山清翠，生机勃勃。
先生两眼半合，面色惬意，乃言道：''小子们先诵读一篇春雨，待我至你们身前，向我解释意境。''
''好雨……''
''先生，这里是描述春雨滋润大地，无私精神的体现……''
''嗯……''
''我说哥们儿，你这头发掉的有点多啊。''
坐在后门边上的刘诚，胡重阳两人，理所应当的排在了先生注意力集中的最后 ，于是便趁着嘈杂的声音偷偷闲聊起来。
''没有啊，我吃好喝好睡好，哪来的头发掉？''刘诚疑惑地抓挠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乌黑油亮，不像是脱发的样子。
''不对呀，那你桌上这一堆头发是哪来的？''胡重阳疑惑的指了指刘诚桌上像柳絮一样的头发，进来之前还没有，在他一个不注意间就掉满了刘诚的桌子。
''噗。可以，我刘诚单方面宣布，你这是一个合格的笑话。''说着，便向右手勾搭到胡重阳的肩上。尽管胡重阳极力躲避，还是没能逃脱刘诚的魔爪。
刘诚有些不悦。皱眉说道：''没骗到我就不说话啦？''
可胡重阳只是用眼神向他示意，直到先生的声音，从刘诚身后响起。
''刘诚，你是已经会背了吗？''
''这个，差不多。''刘诚有些尴尬地回答道，幸好，胡重阳很快就来打了圆场。
''先生，我有一句话正在和刘诚讨论是什么意思。可以请您看一看吗？''
王先生也是气在心头，当其阴沉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能让你们讨论到勾肩搭背。''
''谢先生。''那胡重阳忙不迭道谢，便以极快的速度从刘诚包里取出竹简，在其上写下一行话。
''土欲细而坚，润而不泽。裁肪切玉，备具五色。''
眼观此句，地元升腾，那王先生心中一惊，怒气烟消云散，观想外景，正气浩然，竟然深深将那地元压回土中。
''此等文章于你二人而言，还为时过早，你二人可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好高骛远，不进则退。胡重阳，你是哪里找来的这段文字？''
刘诚，胡重阳二人，肉眼凡胎，又怎知刚才神异？只是那胡重阳低头诺诺答到：''回先生，是在后山寻柴火时误入一山洞所见。''
听闻此话，先生内心波涛骤起，而表面则是再次皱眉，厉声道：''后山岂是可以随意寻柴之地？便是为了安全着想，你也不准再去那玩耍。''
''是了，先生。''
胡重阳低着头，脑海里却浮现起当初在山洞壁上刻着的另外一行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