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濑凛太郎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似乎是一如昨日的清晨,温柔的阳光,从遥远的青空滑落下来,停靠在阳台上慵懒梳毛的橘猫身上,将它原本若隐若现的胡须都映得一清二楚。
“凛太郎~吃饭了~”厨房传来妈妈的呼唤。
凛太郎摸索到不知扔至何处的衣服,穿好后跻着拖鞋走进还残留着些许油烟味儿的厨房,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碗豚骨叉烧面,妈妈也解下了围裙,喝了一口茶解渴,催促凛太郎和丈夫趁热赶紧吃。
这似乎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早晨,饭后休憩一会儿,上班的上班,上学的就上学去了。
“路上小心!”凛太郎还得到了出门前妈妈的关心。
清风拂面,神清气爽,可凛太郎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只是头部从睡醒后就一直隐隐作痛,还有就是大脑深处的神经系统似乎给了他一个“不要多想”的心理暗示,而这种心理暗示的效果很显著,就像安眠药一样,渐渐抑制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另一边,回到房间收拾家务的妈妈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因为刚刚叮嘱凛太郎“路上小心”的时候,凛太郎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乖巧的微笑,以前的凛太郎好像没做过这种事情呢,看来今天他心情不错,妈妈这样想着,心情也舒畅起来。
不过凛太郎本人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就是了,那个微笑几乎是出于他无意识的反应。
沿着樱花盛开的小路,凛太郎来到了他上学的地方——八木杉中学,当地最好的高中。
校门口鱼贯而入的学生都身着墨绿色制服,胸前V领翻着红色的领花或是蝴蝶结,男生长裤,女生则是格纹短裙,至于白丝还是黑丝,还有绝对领域的展开范围,就取决于女生的个人喜好了。
什么,你问有没有光腿?那,有点凉飕飕的吧?
之后,凛太郎在他所在的A班上完了上午的课程,准备去餐厅吃午饭的时候,突然有人蛮横地将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装出一副不良的模样,嚣张地命令道:
“嘿嘿,跟我走!”
凛太郎转头一看,这人正是他怎么打也打不分的损友兼死党——平宫阳太,一天天活力四射,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
“就算你不劫持我,我也会跟你一起吃饭的,毕竟我也没有别的朋友。”凛太郎冷静地陈述着事实。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呢,别这样嘛,今天有点别的事情,跟我走一趟!”阳太笑嘻嘻地看着凛太郎。
“干嘛?”
“锵锵!”阳太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透明饭盒,里面整齐摆放着六个咖啡咸奶油蛋糕。
“咦,是你做的吗?上面还裱了花,真精致啊!”凛太郎毫无赞叹之意地赞叹道。
阳太听他这么一说,脸上有点挂不住,道出了真相:
“是我做的没错,不过你仔细看看……”
凛太郎低头凑近一看,原来那几簇裱花是几块小巧的白曲奇,足够以假乱真,这还真是阳太才能想出来的办法啊。
“所以,你这么大费周章,是要送给谁呀?”凛太郎心领神会。
“当然是我妹妹啦,今天可是她的生日,下午你把社团活动翘掉,跟我一起去庆祝我妹妹的生日。”阳太自豪地说道。
“有你这么个哥哥,她还真是幸运呢。”凛太郎说道。
“是吧,哪有不爱自己妹妹的哥哥呢?”阳太昂首挺胸。
凛太郎看着自我陶醉之中的阳太,又看了看阳太手里小心端好的蛋糕,若有所思地提醒道:
“不过好像少了点东西。”
“少什么东西?”阳太一下子紧张起来,毕竟他还没有过和除妹妹以外其他女孩子交往的经验,所以对女孩子的喜好之类的问题不是很了解,要是自己送的礼物不合时宜,让妹妹困扰,那他会懊悔终生的。
凛太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走出了教室,留下阳太一个人傻傻站在原地,这下阳太更是心都要跳出来了,难不成自己从头到尾就把这件事情搞错了?
但过了一会儿,凛太郎就不紧不慢地回来了,手里还攥着一团粉红色的丝带。
这是要干什么?阳太疑惑起来。
凛太郎没有解释什么,直接从阳太手中拿过装蛋糕的盒子,用粉红色丝带在上面正反缠了两圈,然后在交汇处系了一个蝴蝶结。
这时阳太才恍然大悟,原来凛太郎说的“少了点东西”是指这个啊——少了一点作为礼物的仪式感。
阳太心生感激,但面子上不好露出来,毕竟那样做的话会被凛太郎无情嘲笑的,于是没好气地捧起蛋糕盒,说道:
“什么嘛,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凛太郎笑笑,跟在阳太后面一起去餐厅了。
等到他们到了餐厅,看到迎面扑来戴着粉红色蝴蝶结发箍的阳太妹妹就知道,凛太郎是个多么细心的人。
“哇!好可爱的蝴蝶结,是送给我的吗?”阳太妹妹接过蛋糕后扑进了阳太的怀里。
“阳菜……你不应该关注一下这个咖啡咸奶油蛋糕吗……”阳太虽然想吐槽一番,但可爱妹妹在怀,就先放过她一次吧。
“最喜欢哥哥了!”阳菜毫不顾忌周遭氛围地抒发着自己的喜爱之情,真是活泼可爱的性格呢。
三人找了空桌坐了下来,凛太郎掏出了他的主妇妈妈给他做的猪排饭便当,阳太一如既往地感叹道:
“真好啊,有人给你做便当。”
“但你们在餐厅吃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食物啊。”凛太郎说道。
“便当就是比餐厅好!”阳太抗议。
“好了好了,看在蛋糕的份上,下次我给哥哥准备便当。”阳菜这次选择娇惯哥哥的无理取闹。
“真的吗?太幸福了!”阳太已经开始想象起妹妹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场景了。
凛太郎知道,阳太兄妹二人一直在餐厅吃饭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们父母都是全职在外工作,还都是管理层的大人物,在社会上有点地位,自然忙得顾不上家里的事务,午饭只好让阳太阳菜在学校餐厅解决了。
其实大部分带便当的学生在这所八木杉中学并不被人羡慕,因为餐厅这种东西在霓虹国中学是稀有物,只在学费昂贵的私人学校和重点公立学校才有,所以菜品味道都不会太差,而且种类繁多任君选择。便当这种东西,说难听点就是剩饭,有家庭主妇的地方才有便当,很大程度上是出于省钱的缘由。而在这里,餐厅就餐会被视为父母双方都是忙得不可开交的上流人士,而便当则有一股穷酸的味道。
不过,也只有在八木杉这种高档中学才会出现这样畸形的鄙视链,大部分地方,便当还是温馨和融洽的象征,承载着爱的浓浓香气。
正在凛太郎出神之际,从门口走进乌泱泱一大群人,通过他们的穿着神态,还有嘴里叼着的烟卷,可以看出这是一群不良学生,不过在这群张牙舞爪的队列中,凛太郎一眼就看到了一副与众不同的面孔。
她那纯情澄澈的底色是被藏匿起来的底妆,一双引人注目的卡姿兰大眼睛描过红色眼线后被故意施加了不良大姐头的属性,黑丝,红唇,没系好的领口,是她为了融入这个群体而做的伪装。
凛太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有什么苦衷,又或许根本没有什么明确的理由,只是出于无聊罢了。
就这样,凛太郎平静而富于思考的眼神被那位卡姿兰大眼睛女生捕捉到了,这和千百双她看腻了的男人色眯眯的眼睛大相径庭,于是她假装不经意地路过,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凛太郎胸前的班级刺绣——A班,嗯,她记住了。
后来,凛太郎就一直专心致志地吃他的猪排饭,没有注意到卡姿兰大眼睛女生的别样目光,也没有留心听阳太滔滔不绝地讲述放学后会怎样庆祝阳菜的生日,反正每天的日程都会照常走下去的,不管你有意提前还是无心拖延。
最主要的是,他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不要多想。
凛太郎觉得这是一个秘密,是关于他自己,也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平时他就慎言敏行,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他更不会轻易提起了。但总有一天,他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莫非他是一个霓虹版本的楚门,生活在楚门的世界里?难道周围的人都有另外一种身份,都在陪他演戏?
凛太郎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要论演技的话,他绝对远超身边这群稚嫩的八木杉高中生。
郁郁的下午课程也终于随着放学铃声响起而结束了,耐着性子等了一下午的阳太终于看到了希望,老师还没走出教室门口,他就跳起身来按住正要收拾东西的凛太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说道:
“走……跟我走……”
“你怎么跟丧尸一样?”
“谁上了一天的课不是这个样子?”阳太叹气。
凛太郎没说话。
“赶紧跟我走,要不然赶不上安排了。今年妹妹的生日,我这个哥哥可要好好表现一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用力抓着我的肩膀?”
“怕你跑掉。”阳太狐疑地看着凛太郎。
“我怎么会跑掉呢?”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怎么呆萌呆萌的?”
“我怎么了?”
“正常来说,以你的性格,是不喜欢参加这些人多的派对的,之前很多联谊你都没有参加,说什么太肤浅,不如安安静静看会儿书。”
“所以你觉得我会逃掉你给你妹妹策划的生日派对?”
“对呀!”
“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啊,朋友最珍爱的妹妹过生日,我怎么会不去呢?那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你……”阳太感动得差点哭出来,“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体贴……”
“别这么矫情好不好?”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凛太郎和阳太刚走出教室门口的时候,却发现眼前赫然出现一名女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