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月亮抹在那惨白的天幕之中,世界寂静而又凄凉。
是一声诡异又凄惨的麻雀声,叽叽喳喳的,在无数的高木下回荡,回荡……回荡在那森林中血红的彼岸花海里,回荡在那花海中醒目的水晶棺材外。
棺材不知道被什么人推开了来,露出了里面像雪娃娃一样的少女,皮肤是白色的,眉毛与眼睛也是白色的,穿着一身有些宽松的睡衣,静静的沉眠着。
她的面容令人心生怜悯,她沉眠与此,如同梦境,虚无而又虚幻。
朦胧的雾不知道从哪里什起,像怪物一样遮蔽了满天繁星,巨大的红色肉球出现在山谷之间,伴随着叽叽喳喳的麻雀声,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肉球带着另人反感的压抑,在月亮下化为了一只巨大的类人型怪物。
像人脸部的红球被无数的触手遮挡,在那像斗篷的帽子下,在有节奏的闪着诡异的红光。
红球之下是巨大的白骨,将那腹部的紫球保护,在它那两只由触手构成的血肉骨手上,铐着四个巨大的锁链,而它漂浮在空中,向棺材之地冲去。
它在尖叫着,像婴儿诡异的笑声,将那沉眠的少女从梦境中吵醒。
麻雀此起彼伏的开始发出叫声,梦的世界是甜美的……
少女缓缓地睁开那双如同终焉的血眼,竖瞳中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早已无生灵的气息。
她似笑着似哭着,伸手间带动起身上白色的便服,血红的花海在颤抖着,周围半径一千米的森林开始被红色的彼岸花侵蚀着,逐渐同化成了彼岸花,最后化为黄沙,汇聚在她指间化为一点。
怪物惊慌的大声嚎叫着,再也不是那诡异的婴儿声而是如同那凄惨的寡妇,周围出现了许多的空间裂缝,它的面前汇起蓝色的屏障,仿佛在害怕着少女接下来的一招。
“没有用的,拉格纳罗斯夫。”
纯白的少女淡然开口,如果去看她的表情就会发现,她在笑着,比怪物更像怪物。
伴随着少女弹指,白光吞没了怪物,整个森林也变成了白光,只剩下麻雀临终前的叫声,与她自己的自言自语。
“该…醒了…,宿。”
身为“恶”的容器,却拥有着光明的心脏。
少女自嘲地笑了笑,从水晶棺材里走了出去,她的每一步都在放大着她身上那无与伦比的至强气息。
她的每一步,就如同滴落在海中的雨水泛起波纹一样,将干枯的黄沙逐渐变回了红色的海洋。
她被棺材里的锁链束缚着,这一刻锁链在脱离着她,白色的便服变成贤者的白袍,兜帽遮住了她白色的发丝,红色的眼睛里终于多了那么一丝生气。
少女仿佛变得真孤单了点,心脏有好多个窟窿,它们谁看不见,少女也始终无法被填补起来。
少女痴痴的看着天空中红色的月亮,静静的不作声,晚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摘下兜帽,让白色的发丝随风飘摇,舞动。
星空挂满繁星,少女白嫩的面容上挂满了忧愁,在那晚风扶面下,她低垂眉眼,将手捂住,在里面吐出一口哈气。
岁月漫长,不知今昔几年。
[宿主已经沉睡了两亿八千万年了。]
满心酸涩,少女哭笑不得,她想要去逃离这个已经不值得她再一次去留念的世界,泛着水光的眼,在无奈的笑着。
“我不是说过……让你把我抹除的么?”
[抱歉,你知道,你是在为难我,哪有看到自己孩子长大有成就后还想杀孩子的。]
“当时还一口一个抹除,你真的是一个骗子呢……”
少女无奈一笑,看着如今的世界喃喃自语。
“我的一生很短,短到如今的我只剩下执念,我的一生又很长,长到我这一生见证了太多。 ”
“我利用你,拿走很多不属于我的东西,永生是对我的诅咒么?让我亲眼看着我珍爱的东西死去,腐败,变得我也看不清自己了呢?”
“说到底,人类这种生物太脆弱了哎,只要被杀就会死去,可笑的是我也曾经是人,切身体验过那种渺小,所以系统你给了本该死去的我希望,却彻底让我死去了。”
“因为……”少女看着自己逐渐长出龙鳞的手臂,意念一动便重新变化成了人手时,才无奈的一笑:“我早就…不算人类了吧?”
[尽管如此,你当年还是站在了人类的那边不是么嗯?埃尔比勒.卡斯特,或者说夕零?]
夕零又是笑了,她感觉,这是她这几亿年来笑的最多最复杂的一天。
“叫我夕零吧,至少这个是我的人名。”
[好的呢,宿主大大。]
夕零:“啧……”
算了,夕零觉得没必要和这个笨蛋系统斗嘴了,而这亿年后的世界,她也想去看看,人类到底是在进步,还是像她在世时期一样,如同蛀在大陆上的肥虫一样退化。
想到那些在自己弱小时候追杀自己的贵族,夕零希望他们的社会至少往前走走。
更何况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在因为变成女生的事情而失落着,如今看来……
[宿主已经习惯了呢?]
“你给我闭嘴,”夕零并不否认,只是觉得这个系统有些聒噪了,“就属你话多…”
[哦,对了,拉格纳罗斯夫还活着,当年你把它封印在无人大陆上后不到一万年就被人类破坏解开了,它刚刚还想背刺昏迷的你,他在你沉眠的日子里前前后后刺杀了你几亿次,一年都要来上两到三次,可能会迟到,但从来不缺席。]
“拉格纳罗斯夫是谁?”夕零愣了一下。
[……]
看到系统沉默,她才忽然想起来那个一直被自己欺负的红色小球,没想到它居然还活着么?
自己没记错的话它的实力应该还是挺强的,至少当年能断自己头发丝的人不多。
“那我好像都没有受到过什么伤?”
[嗯,因为它来的好几次甚至打不开棺材板,我嫌它烦,赶走了。]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醒着?”
[嗯,因为我已经是最高境界的系统了,所以没有休息也是可以的,而且这些日子对于我在虚无之地没有遇到你时飘荡的几兆年来说,还不算什么呢~]
因为有你……所以才变得不会孤独。
夕零的心有些触动,她的血眼微微挑起,上扬的眼尾仿佛要展翅高飞。
“嘛,我想开了,我想去现在的人类社会看看,如果令我不满意的话,你愿意陪我再闹一次么,系统。”
看着有些恢复当年活力的宿主,系统想起了那个从弱小变成最强到最后失去了所有,万念俱灰的宿主。
送走三代人后见证自己喜爱之物对她的反抗,妄想占有她的那些人,全部被她毁灭了,最后让自己将她抹除,躺进永恒之棺的时候,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不过……看着宿主似乎放下了那些,是在漫长的梦境里度过了美好的日子么?
在夕零精神空间里的小金人微微一笑。
[几个亿的点数你都还没有用呢,那就再陪你闹一次吧,老朋友。]
夕零微微一笑,她悄悄的拽紧拳头。
系统也不知道,她是“恶”的容器呢……她已经成神,过去的她,不允许她在堕落下去了呢……
[注:看到这里不喜欢意识流的可以跳过下面的内容,直接看下一章安,影响不大。]
……
在那个梦中,夕零回到了那漆黑的世界之中。
她仿佛跃入了永恒与虚无,可怜而又无知地不在拥有意识的厌倦。
那是是一道已经看不见的光影。
“博士,你的成就已经很多了,可以休息了。”
[不,我还没有找到。]
“找到什么?”
[关于一场[亵渎]的计划。]
“你是在找一种办法吗?博士,你老了就爱开始说胡话了。”
[不,我只是在寻求毁灭,每个人都会走向毁灭。]
“死亡吗?你活了很久了吧。”
[不,你不懂的,夕零,你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了,你被我污染了,我现在在引领着你,走向毁灭。]
“为什么是我呢?博士。”
[你说了真话,夕零,自从我希望升到高处的时候,我也被你污染了,我不再相信自己,而且无人再对我说过真话了,也包括我在内,哈哈。]
“博士……”
[别叫我博士了,我变的过于焦虑,我到现在驳斥了我的曾经,]
[当我到达高处的时候,便发觉自己总是孤独的,没有人可以和我说话,孤寂的实验已经快让我发疯了,我不禁总是去思考,我在高处究竟欲何为?]
“博士,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思想即是纵欲啊……夕零,我命不久矣了,上帝他要来取走我的性命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上帝,博士,你清醒一下。”
[不,夕零,你还没有在诽谤一切都希望,愿你的崇高能让世界为你打开大门吧——]
[实验,已经开始了!]
……
昏暗的实验室里,是光芒也照不进来的黑暗。
“博士,要我去叫医生吗?你看起来好像快不行了。”
[哎,被囚者皆愚昧,被囚的意志也在愚蠢的自救,我们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可笑的地步啊,孤独,自己都不被自己理解,夕零,我相信实验后,你能自救的。]
“博士……”
[哈,这就对了,这样就可以让我摆脱忧伤并且嘲笑自己被彻底禁锢了,你就是[负极]啊,夕零,你甚至比麻雀都伟大。]
“博士,所以说我们被困在了哪里?”
[愚妄终于拥有了智慧,时间必将吞噬着的拯救着,意识就是囚徒,不可能被消灭的,它是永远被困在愚妄的侵染,最终……会死在彼岸。]
“博士……那麻雀,为什么伟大。”
[哦,夕零,你的沉重一直使我惶恐,我不敢叫醒你,嗜睡的麻雀啊,悬崖一样的深渊,[负极]是到不了彼岸的,麻雀终究会成为龙的,摧毁一切的龙!]
“博士,你终究还是疯了么?”
[不,我只是过于衰老啦,关心不了啊,瞧啊,它来了,毁灭,上帝来带走我了,伟大的正午啊,夕零……你是能拿起裁决之剑的。]
“那是什么?”
[麻雀的灵魂,羽落,是时候了,审判吧,让我们结合,我从来不曾见过,世界的另一面,你将成为麻雀,去拯救,去自救!]
“……”
[哦,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上帝终于要夺走我能看见的一切了么?]
“博士……”
[原谅我,夕零。]
诞生,过程,觉醒,毁灭。
博士趴在夕零的身上,白色的长发勾搭在夕零那健硕的腹肌上,她微微一笑最终化为灰尘。
[请带着我的意志,活下去。]
……
那是寂静的夜空下,是一名孤单的少年,一个人只身坐在雨天的桥下,望着外边的雨,若有所思。
[感觉怎么样。]
如同印在脑海里一样似的,那名身披白大褂的少女出现在他的身旁。
她的笑容很美,让少年一瞬间忘了该说什么。
少女微笑的坐在了他的身旁,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道:[很漂亮,是吧?]
少年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道:“不,很压抑,像这个世界一样。”
[哦,怎么说?]少女将脸凑到少年的面前,似乎很期待着少年回答一样。
看着贴近自己的少女,年幼的他向后退了一点,随后伸出手指向天空道。
“那是天空,也是巨大的谎言,降下雨水,不过是为了净化。”
少女的眼角眯成了缝,有些欣慰的笑了笑。
[小朋友,你叫什么。]
“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少女皱了皱眉头,从那洁白的白大褂中拿出一块压缩饼干递给少年道。
[认识一下吧,我叫■■,当然,现在的你是不可能知道的吧?那还是叫我博士就好。]
少年接过压缩饼干,熟练的拆开包装。
“博士,你那缺人吗?”
[缺。]
“那我能去么。”
[嗯,就在给你留着。]
“那我想一个名字吧,好称呼。”
[你就叫夕零吧,一切归零的夕阳。]
“真是奇怪的借喻……博士。”
夕零抬起头,四角星瞳状的眼睛与博士五角星状的眼睛对视着,一大一小的俩个人,在此结下不解之缘。
……
自己什么时候来到异世界的呢?大概就是在博士疯了之后吧?
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自己,本来就不是原来的自己了吧?
到头来还给白伊戏弄了一番,真的是……
不,或者说,那种感觉,自己并不讨厌。
这就是博士所说的[被现世污染]了吧?
[现在的你,准确来说,还不是人,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生命。]
“为什么这样说,博士?”
[因为你缺少了愚 ,只剩下了妄。]
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到死自己也没有理解博士到底在研究着什么呢?
如今看来,她所说的[亵渎],恐怕就是把自己送到这个世界来。
但是理由呢?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呢?
一切都似乎合情合理,但实际上狗屁不通。
就如同博士一句经常挂着嘴边的话。
[被囚者皆愚。]
自己恰恰被囚困在了这个谜团里,终于拥有了愚,却又少去了妄。
她想要的是毁灭……毁灭谁?毁灭我吗?
夕零摇了摇头,在漆黑的世界里没有人能为她解答,只有……“她”自己。
[[负极]是到不了彼岸的。]
[被愚妄侵染,最终死在彼岸。]
[意识就是囚徒。]
……
“我大概明白了,博士。”
夕零有些无奈的一笑。
真正的[亵渎],原来是用[审判]去[愚妄]了[彼岸],最终让[负极]与[正极]成为[囚徒]。
[你,终于明白了啊,夕零。]
夕零顿时出现在了阿贝拉尔多.夕零的面前,她的微笑,很累很累。
“该回去了。”
[嗯。]
漆黑的世界仅仅只是一瞬,刹那的繁华一闪而过,漫天的白羽飞舞,夕零的头发逐渐染上金色的光芒,她无奈的看着头发逐渐变成灰色的阿贝拉尔多.夕零,微微一笑。
阿贝拉尔多.夕零捂住胸口,她的眼睛流下眼泪。
“为什么要说的那么隐晦呢?博士。”
[因为上帝局限了我。]
博士摇了摇头,她的牺牲命中注定,一切美好的故事,总要有个开端不是么。
阿贝拉尔多.夕零看着博士,眼眶里流光闪烁。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呢?”
[去找神吧,麻雀会变成龙的,而我该落幕了。]
“我有一个故事。”
[我也有一个故事,夕零。]
“再见了博士。”
[再见了,夕零。]
“你会消失吗?”
[你知道的。]
“谢谢。”
[不用谢。]
博士在阿贝拉尔多.夕零嗯面前化为光芒散去,那是很温暖的光芒。
[哦对了,]博士似乎想起来什么,在最后留下了回音。[我姓,拉格纳罗斯。]
“去找神吧,拉格纳罗斯。”
阿贝拉尔多.夕零,如是说。
这是一个故事,人之子第一次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她对世界充满了希望,无论如何,她都不曾背叛过这个世界。
但若有一天,天空都变的虚假,大地成为牢笼,风儿成为枷锁,雷电化为利刃,这里显然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地方。
这是另一个故事,人之子第一次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他对世界充满了失望,无论如何,他都不曾向往过这个世界。
但若有一天,天空曾经拥有蓝白,大地过往也曾自由,风儿能松散的飘荡,雷电能公正的审判,这里显然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地方。
埋藏于心,人之子欺骗了这个世界,逃离了这个世界,正负相交的时候,将会创世。
身为麻雀的她,终将成为龙的她。
拉格纳罗斯.夕零,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