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1 樱花
樱花。
漫天地,成群结队地,悠哉悠哉地四下飘落。要问为什么,那是站在樱花树下的缘故吧。时值是春季,两旁樱树的长势挡也挡不住。纷纷洒洒飘落下来的樱花盖住了街面。远处的天空也干净得好象刚刚擦洗过一遍。
(喂,贵树,说是秒速五厘米,你知道么?)
我转过头来,看着背着书包的明里露出开朗的笑容。
(什么?)
(是樱花飘落的速度啦,每秒五厘米哦。)
明里加快脚步然后在我的前边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张起了手臂。
——好象是在迎接飘落的樱花一般。
我默默注视着明里的背影,不由得出了神。是的,至少在我的记忆中,关于那一小段时间是完全空白的。仿佛是被那年落下的樱花给偷走了一样。那时候想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现在都根本无从知晓了。
唯一记得的,是飘着樱花的新干线旁,只有我们两人。
十一岁的她,十一岁的我,还有不断飘落下来的樱花。
我闭上了眼睛,嘴里小声地念叨着
(樱花)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明里回到了我的身边。
她瞪大了双眼好奇地盯着我看,我不知不觉地说道
(嗯……明里你知道的还真多呢)
明里又笑了起来。直直地搭在背上的粟色长发跟随着我们行进而左右晃着。
(看,好象是雪一样呢!)
每次我瞧着她的笑,总感觉那是初夏的冰块般不可多得,虽然她常常笑。她指着落下来的樱花瓣说,那像是雪一样呢。
(嗯,也许吧)
我随口附和道。但是明里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我的敷衍了事,她一手拿着粉色的伞,像是受到了称赞的小孩,高兴地跑了起来。
(喂,等等我,明里)
我慌忙地从后追赶而去。那个时候,她落在我眼中的背影牢牢地烙进了脑海中,直到十七年后的今天,我在脑海中整理着这些往事,都还觉得格外亲切。
少女的名字是篠原明里,而我叫远野贵树,如果不害臊地说,我们也算是青梅足马。明里她喜欢看书,所以时常会说些课本上没有的东西。当她用着一副“这是常识啊”的表情来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时,我总是在旁听得津津乐道。所以换句话说,秒速五厘米这样的话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真的是个很认真的人呢。
曾几何时,我这样想过,将来的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会像是明里这样活力十足地生活着么?还有我会和明里一直呆在一起么。
上完小学,然后升上国中,初中和高中念完后,再一起念大学?
能一直一直做同学么?
能一直一直做朋友么?
结果,这个问题的答案太早太早地,递交给我了。
SEC.2 她的信
远野贵树敬启
许久未曾与你联络……
虽然我们这里的夏天也很炎热,但跟东京比起来,感觉舒服多了。不过现在想想,我也很喜欢东京闷热的夏季。好似要熔化了一般的柏油路面,透过闷热空气望见的高楼大厦,还有像便利店和地铁站里凉到发冷的冷气。
我们最后见面,是在小学的毕业典礼上吧。
如今已经过去了半年。
喂,贵树同学,你还记得我嘛?
前略 致贵树同学
感谢你的回信 我很开心
已是深秋,这里的枫叶很美。
前天,我把今年先要穿的毛衣拿出来了。
最近后社团活动,早上都起得很早,这封信是在电车里写的。前阵子,把头发剪了。短到露出了耳朵。要是见面了,你也许都认不出我了。
贵树同学也在一点点地变化着吧。
敬启
最近一直很冷,你还好吗?
我们这里都下了好几场雪了,拜它所赐,我上学几乎都是重装上阵。
东京那边,还没下雪吧。
虽然搬了家,但习惯还改不了,总会不知不觉地看东京的天气预报。
还有,这次听说你要转学,让我很吃惊。
难道是我们早就习惯了转学了么?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居然是转到鹿儿岛。
似乎走得远了点。
以前还能找机会搭电车去找你,但以后的距离就……
果然,有点寂寞了呢。
总之保佑贵树同学身体健康。
前略 贵树同学
能在3月4日的见面,我真的很开心。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吧,总觉得很紧张。
我家附近,有一棵很大的樱花树。到了春天,那棵樱花树,大概也会以每秒五厘米的速度飘落吧。
我想要是春天能和贵树同学一起赏花就好了。
嗯,如果能到我这里的车站,真是太好了,但是路途遥远,请务必小心。
约好的晚上七点,我在车站候车室等你。
SEC.3 他的心
终于到了与明里约定见面的那一天。像是为了碍事而存在的雨水从早上起便下个不停。
整天下来,除了班长在说的上课和下课以外,其它的话意外地全数忽视了。我正视自己的内心,发现它格外地重视着这场见面。因为手指常常不听使唤地一次又一次拿出准备了好久的路线图。嗯,上面把将要去的地方的换车地点和换车时间标记得清清楚楚。
我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将它放进油皮纸里,然后合着另外一封通宵写好的要给明里的信放入上衣胸前的口袋中。
马上就能见到明里了。那张笑脸不知道有没有变化。
我对此感到激动和焦躁不安。为了缓解情绪,我选择将视线投到窗外。然而这场雨好象在我的注视下下得越来越紧。我死命地瞪着它,最后,它变成了雪。
雪也是越下越大。
放学后,我推辞了社团活动,旁人只当我是为了即将搬家而忙碌,谁都不知道我要去见的是明里。当然,除了我自己。
首先,乘坐豪德寺车站下午三点五十四分发车的小田急线到新宿车站。在那里换乘崎京线到大宫车站,然后换乘宇都宫线,到达小山站。在那里还要继续换乘两毛线,最后在六点四十五的时候到达目的地岩舟站。与明里约定好晚上七点时在岩舟车站见面,这样的话时间刚刚好。虽然这是第一次独自一人坐这么长时间的列车,不过应该没有关系吧,我自己鼓励自己道。没有问题的,应该没有任何困难的!
我沿着昏暗的走道快速行走,一口气地来到鞋柜前面。换好鞋子拿好伞后,我出发了。
雪。
玄关之外白茫茫的一片,那些都是雪的痕迹。我吐出了一口水雾,赶忙将风衣的帽子拉上。
十五点五十四分,新宿车站。
我登上的电车启动了。
仿佛间,许许多多回忆中有关她的回忆,在我的脑海里跟着行进的电车不安分地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