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倒!”
一轮投石车的齐射震撼着整个城墙,余音久久未却。
叛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从东西北三个方面涌来,密集的剑雨扫向城头,压得守城王军抬不起头来。
“烧硫!鼓风!”
王都的城墙极高。前几次攻城失败便是因为云梯高度不足,如今架起了英特供给的云梯车,叛军也难以爬上城墙。且不说城墙上不断降下的巨石与滚木,光是硫黄燃烧产生的毒气就足以让人昏迷从而失去战斗力。
不得已,山姆再次下令辙退。
两个星期过去,叛军连城墙都没爬得上去,连续不继地进攻已经造成了叛军两万余人的伤亡,投石车的巨石砸到城墙上,除了震动整个城墙外,就连一条大一点裂痕都没打出。
提供攻城器械的同时，英特给出了条件,要求山姆五月之内攻下王都,否则进攻权就要交由英特。当然,山姆要手刃女王,便只能答应英特的要求,没有围而不攻的策略可寻,可手下大多是毫无攻城作战经验的乌合之众,就连熟悉王都城墙的戈拉斯也无法提出什么更好的攻城方法。
望着那城门两侧伸出的城墙上的箭楼,好像如星星般遥不可及。
入夜,王都迎来了片刻的宁静。如往常般,站在窗前,任月光撒在她的脸上。
“莉莉安娜。”
望得入迷的少女倏惊间转过身来:“斯达莱特,你回来了……”
“叛军暂时不会再组织进攻了,所以……”
话未毕,她却毫无征兆地拥入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
感觉到胸口的温热,大概又哭了吧,她就是个哭不完的女孩。
斯达莱特摸着她的头,如同安慰受委屈的小女孩那样,一会后，轻声道:“听说你今天又到外边去了,这很危险的。”
“有人护着妾,不用担心,妾只是去安抚人民……”
事实上,她今天有几次差点被愤懑的人扔出的石块砸中,是幸亏身边的侍卫队反应迅速。
莉莉安娜也明白自己要遭受的怒火。她曾在戈拉斯出征平叛时密令诛杀他的家人,最后被戈拉斯察觉,随即率部投敌,王国由此失去了最后一支尚有战力的部队。她除尽上朝堂中的忠良,取而代之的是每日只会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
赋税、重刑、苦役、征发……
明明知道后果,却无能为力。他还在彼端,她身不由己。及至再见,已是物是人非斯达莱特嘴唇微动,却没能说出让她离开王都的话。两人就这样沉默,沉没在相拥依靠中,久久没放开。
守城的状况尚且可观,目前城墙上伤亡仅千人不到,最麻烦的是城内居民的暴动。
炸奶条也买不到了,商店纷纷闭户,繁华的夜市早已没了踪影、街上,只有男人们推着板车运送城防器械的身影。漫无目的地走在王都的街道,看着曾是繁华的今日狼藉。
方才从王宫出来前,他终于开口说道:“你走吧,离开这,已经准备好了。”
她愣怔怔地目光投向他。眼睛几经闭眨,半晌,才开口道:“不。妾说过了，妾……一个人就好。”
没再强求,让她再考虑一下,便离开了。
本想在街上给她买点小吃,叛军围城,粮食自然要节省,莉莉安娜说要以身做则,与王都人民同甘共苦,取消了晚餐与下午茶,平日宫中随处可见的珍馐也不见了踪影。换成了普通的家常便菜。
斯达莱特了解莉莉安娜那娇贵的肚子,一个晚上没吃东西，她现在已经饿极了吧。还有那逞强着不愿得到别人的同情,心中却又渴望……但目前看来,是没有买到东西的希望了。
她也有她的固执,要改变她的一些想法很难。
星光在秋日依旧清凉,拳头紧紧地握着,握出了一层薄汗。
守城器械越来越少，叛军的尸身堆在城墙下,只能灌油用火烧尽,如今只能拆除一些房屋用作投掷物。可双方真正的战场,是毅志力的比试。
王军城中内乱,人心惶惶。
叛军久攻不下,军心焕散。
“消息属实吗?”
“回上将军，末将已多方求证,以性命担保,消息属实。”
斯达莱特恨，恨叛军禽兽不如,可是,弗莱尔王国的土地怎么能让英特人践踏。宁可把王都让给叛军,也不能让英特人有一丝机会。山姆是个有心计的人,虽明面答应割与英特土地,但在进攻王都用兵紧张时却分出部队秘密前往与英特约定割让的城池,由此观之，他并没有履行合约的打算。
英特人的算盘打得可细,知道叛军不可能在五个月内攻下王都,却能极大削弱弗莱尔守军的城防力量。王都没有能力再抵御英特人的进攻,并且及至王都落入英特之手,势必成为英特索要更多城地的筹码。英特人认定了山姆不会向英特倒打一耙,为者败之,执者失之，近在眼前的成功会让一个人为之失智。
但英特人也没料到：守将斯达莱特会选择放弃抵抗。
“传令王都西门守将,此日下午打开城门,故作倒戈,我不会作为王国的上将军兼侍卫长投降,绝对。”
斯达莱特找到沃特,此时的沃特已经在两周前的战斗中被弩箭射断了手臂,一天前才回到王宫,做着他原本的事。
“这个,你拿着。”侍卫长的令牌再交到沃特手上,“我会将宫中全部侍卫与仆从散入城中,到时叛军入城后,你可以持此令牌将他们再聚集起来,他们都是跟随过弗莱尔先王的，怎么也有两千余人。”
暮秋,从未如此凄凉。
不知那座小城的老城长如今身在何处,他只是一座小小城镇的管理者,可在敌军旌旗蔽日时,却走上城头,视死如归。
自己是一个王国的上将军,一个王宫的侍卫长,可却在一直逃避。
如果闭上双眼,将只有那些未曾实现的诺言,仿佛父亲的离去还在昨天……好想一睁眼发现不过是梦境,是两人漫天目的地牵着手在花园散步……
一切都是自己的那懦弱的天真。
安排了两个曾是同学的侍卫强行将莉莉安娜拽上了马车,先前在修建王都时,弗莱尔国王特地令人建造了许多通往城外的地道,其中一条穿过王都南边月光湖的湖底,长二十里直通王都远郊的一座废墟,那里没有任何战略意义,不会有叛军驻扎在那,地道很宽敞,可供马车通行，若顺利，则出城不超过十分钟。
王宫内已经空无一人,唯斯达莱特孑然独立。
斯达莱特想再走过一遍这无比熟悉的王宫,这里是承载他生命的全部。
好久不经意间,身体又站在了第一公女的寝室前。
如同被无形的力驱动,不由地打开门,看见那阳光迎着清风,铺满了的桌上,还有一张羊皮纸,羽毛笔尚躺在桌上,未收回。
是她娇小的字迹。
“……直至那个夜晚,我终于找到曾苦苦追寻的仅属于世间生命最美好的意义,为了花香,为了红枫。为了能在风中写你一同歌唱,为了能牵着你的手在凋落的尽头一同飘零在自由的空中……
我喜欢一个叫斯达莱特的人，希望他也能喜欢我——那是那日我向神明许下的心愿,可惜说出来了,实现不了了。”
看着温热的泪珠滴落在纸上——记得，还没有在她面前流过眼泪……
“我也是……”嘴唇微动,不甘的泪水再也无法克制,从眼眶中不断涌出……
她又出现在梦中的后花园,他还是那个为她挥剑的少年。
那是时间的不经意,不知何时起,他们已将生命托付与对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