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照例没有去上课,原本上午想在宿舍里补觉,一夜没睡的我大脑仍旧清醒的没有一丝困意,我觉得这里一定是被诅咒了。
我烦躁的去洗了漱,回来的时候发现手机上多了一条好友的申请,而申请是一条特别的留言,他说十点在百月湖见,有关那件事情。
九点半我就到那里了,躲在一片阴影当中,大概九点五十的时候有人从那条小路上来,我仔细一看,竟然是周明言。
周明言也逃了课,正巧其实我也想见见他,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上来就问了我第一句话,“她是小薰的舍友?”
陈楚的名字此刻像一份禁忌,大家似乎心照不宣的都不愿提起她,在从嘈杂的走廊上过时,我又句句能听到她。比如此刻我知道周明言口中的“她”就是陈楚无疑。
我抬头看着她,“关你什么事?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小薰?”
“你不是警告过我不许接近小薰。”
“那你会听我的吗?”
周明言犹豫了一下,“不会。”
要不是心里还压着陈楚的事情令我心烦意乱,我此刻就想把他打哭。
周明言顿了顿,忽然问我,“前天晚上,你看小薰的那本笔记了吗?”
我楞了一下,抬起头,直视着周明言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你还给小薰了吗?”
我没回答。
“那上面有一行字我有点在意。其实本来没什么的,但是那天晚上她就死了,所以还是有点在意。”
“你怀疑小薰?”
我看着周明言,心下却在疯狂的思索着。不光周明言,陈楚死后,再想到那行字连我都在意的很。其实我原本最怀疑的是周明言,是周明言写下了那行字,说要帮小薰,所以本想找机会试探他的,却没想到他先提前找上了门。
但即便是这样,我仍旧不能排除对周明言的怀疑,他完全可以贼喊捉贼的对我演一场戏,我也只能先打起十二分精神和他纠缠。
周明言也盯着我的眼睛,“那行字你其实看了吧,那你应该知道,是有人想帮小薰杀人,所以我在想,杀死那个女生的,会不会就是在小薰笔记本上写字的人。还有,不是我,凌晨三点我在宿舍打游戏,室友可以作证。”
我说,“警察的论断陈楚是自杀的,遗书也是她自己留下的。”
周明言很夸张的笑了,“陈楚会自杀快成为全校最大的笑话了。你知道陈楚属于哪吗?她是Gland的人,陈楚就算想死,也绝对会拉几个垫背的,不会老老实实的自己跳下去的。所以这件事情如果和小薰有关系的话,我怕小薰会有危险,你觉得小薰身边,有会帮她杀人的人吗?”
我问他,“你怎么不怀疑我?”
周明言看了我一眼,我竟然在那一眼里看到了些许嫌弃。他说,“我看过你作业,那字丑的跟王八爬的一样,模仿不了那么好看的字。”
我竟然无言以对。
我问他,“你到底有多喜欢小薰?”
他思考了一瞬,“喜欢到如果小薰想杀谁,我也会毫不犹豫动手的。”
这点我倒是也赞同。但我坚信我对小薰的喜欢会比他多的多。我们又在那里相互试探了一会儿,我觉得再和他呆下去,结局就是百月湖里会多一具男尸,于是就找借口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周明言叫住我,他说,“小心学生会的人。”
我问他为什么,他却不再说话了,指了指我身后,一对小情侣正在腻腻歪歪的走来。我们装作不认识,也迅速离开了那个地方。
回去的路上,我在想,我该把他定义为哪类人呢,是危险的存在,还是可以暂时统一战线呢。
下午没有课,我就和小薰一起去看了很早就订好的电影。小薰喜欢动画,像个小孩一样,这也是她为数不多肯花时间的娱乐项目。我对这些并不感冒,我从小没看过动画片,长大后也无法理解这种审美。但因为小薰,只要待在小薰身边对我来说都是快乐的体验。
电影放到后半场,我第三次从几近昏迷过去的状态醒来,发现手里的爆米花已经撒了一身,但懒得收拾,只听到了旁边十分细微的抽泣的声音。
我用余光看到小薰哭了。屏幕上的光只照亮了她半张脸颊,白皙的皮肤被泪水映的亮晶晶的,她睫毛上也尽是湿漉漉的,像叶子上不落的露水。小薰似乎并不想让我知道她哭了,一直忍着没有用手擦泪。白色的小牙紧紧咬着樱桃色的嘴唇,眉头微微撇着,眼睛一眨不眨,晶莹的泪无声的沿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
我却没有一点困意了。小薰的共情能力总是很强。不然她不会常常去想路边的流浪猫,甚至飞过的一只红色瓢虫会怎么想。她能同情和理解所有人,也能宽大的原谅所有人,包括满身罪孽的我。所以我不想让小薰感受到任何恶意。因为小薰所拥有的东西是我期望的,这辈子得不到的。就像我很少哭,很难与大部分人共情。从小到大我学会的温情就只有一一点,我只把它全部给了小薰。
电影结束后小薰都一直刻意避开和我的直视,我知道她肯定顶着一双红透了的眼睛。
我们去电影院旁的餐馆吃了晚饭,小薰只吃了一小份沙拉。小薰很少吃晚饭,她瘦的像竹竿一样也不吃。我却是和她相反,总是抵不住这些东西的诱惑。这里的甜点也很好吃,蛋糕是浓浓的巧克力味,咬下去会有柔软的浆液在嘴里弥散开来,有点苦,但更多的是甜。我记得小薰喜欢巧克力,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尝一口。
小薰一开始死活不肯,但在我的坚持下,她就这勺子轻轻抿了半口,我就把剩下的一半吃掉了。忘记了巧克力的味道,嘴里却满是小薰的味道。
我又从蛋糕上挖下来一块,作势要塞进小薰的嘴巴里,她偏头,却弄了一脸奶油。我笑她长了一圈胡子,她捂着嘴要打我。
吃到一半,小薰去了洗手间洗脸,我在位置上把剩下的甜点吃完等她。她起身的时候钥匙掉在了地毯上,我本想喊她,但不知道为何最后也没说出口,我轻轻的拉开她的包,把钥匙放在里面,眼睛却克制不住的胡乱瞟了两眼。
我等着她回来,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但后面脑子里就开始装满了别的事情。
晚上在校门口我们道了别,小薰要去餐馆打工,我和她说了路上小心,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到了一边,调戏她,“美女这么好看,不忍心分别怎么办?”
小薰说,“那以后跟着我姓叶吧,我来养你。”
我刚想迫不及待的说好,那人就补上了一句,“作为你的爸爸。”
我想说也好,作小薰的狗也好。那样我的人生就只剩下了一件事情,就是摇着尾巴等小薰回家。
小薰最后给我摆了摆手道,“晚上不用来接我,我请了假直接回家。今天我爸妈刚好休假让我回去住一晚。”
我说好。
小薰停下来,“其实每次你要是忙的话也不用专门接我,我挺过意不去的。”
我点点头,想起来昨天她说过的话。
我们在路口分别,我假装回过了头,却又很快忍不住看她。小薰咖啡色的长裙在夜晚像一片轻飘飘的枫叶,纵然背景是黑色的,她也仍旧好看的很自我。
鬼神差事的,我并没有离开,而是抬腿跟上了她。这一瞬间我强烈的直觉觉得小薰此行并不会去打工的地方。因为在餐馆时,我在她的包里看到了一部不属于她的手机。
其实小薰的包里塞满了东西,让我留意的只有一部手机和一上锁的日记。这本笔记我从前也见过。但那时我并没有强烈的知道小薰的秘密的愿望。在有限的时间里,我选择打开了手机。
手机没有密码,亮起屏幕是一个购物页面,上面显示一个包裹已经寄送到了附近的寄存点。
而那个包裹,居然是一把小刀。
我可以确定手机不是小薰的,而且强烈的怀疑,它属于死去的陈楚。但订单的日期很新,日期是五月十三日凌晨五点。陈楚死去后两个小时下的单。
但在小薰回来之前我没有更多的时间翻看手机去寻找更多的细节,我只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去迎接同样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小薰。
我满腹疑虑与不安,却姑且不知道从何下手去调查这件事情。只有在看着小薰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时,我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好像那个背景终将离我而去一样。我抬腿跟上了她。
我却没想到我拔腿走的一瞬间,忽然有人按住了我的肩膀。我整个人抑制不住的机灵了一下,差点猝死过去。
捂着心脏回过头,却发现是一副唯唯诺诺样子的黄文鸢,我在宿舍唯一剩下的室友。
我们平日里就没有什么交集,所以想不出她为何会突然找我。但那个女生看着我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对我说她还是不敢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