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一些儿时难以入眠时,她讲给我听的故事。
似乎改编自她自己的经历,但是我一直没能求证过。
感谢母亲留给我的记忆力,在千年后的今日我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每一个晚上,她坐在我的身边,轻声讲述的那些神秘的故事。
射命丸文
我躲在八寻殿的大柱子后,好奇地张望着不远处的二人。
那两人虽然离得很远,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伊邪那岐哥哥和伊邪那美姐姐。他们两个平日不是很要好的吗,为什么平白无故就打起来了?连衣服都撕破了,扔得一地都是。
呜,那衣服还是我缝的呢……都怪思兼姐姐,一时心血来潮教了我缝纫,结果现在哪个都来找我做衣服……唉……
我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人。
刚想惊叫出声来,嘴巴就被一把捂住了。
那是一双洁白细腻的手,手指修长纤细,却似乎有着长期劳作磨出的老茧。还有几丝淡淡的草药香飘进了我的鼻子,似乎有些微苦,又有几分甜意。我立刻猜到是谁了。
“思兼姐姐……”
“嘘!小声点!”
“呜呜呜呜呜!”
等到我安静下来,思兼姐姐才终于放开了手。
虽然我也被掐得几乎只剩一口气了。
“呜……咳……咳……思兼……姐姐,他们在干什么呢?”
“小孩子别看。”
思兼姐姐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慌忙放开我的嘴巴,捂住了我的眼睛。
“呜……”我有点不满。“人家不是小孩子!”
“好了好了,不是就不是,但是听话,别看。”
“为什么呀……明明思兼姐姐不也在看吗……”
“小孩子看的话,晚上会被噩梦缠上的。”
“人家不怕!人家早就学会做蝴蝶梦丸了!”
“……你不是因为做噩梦尿床才求我浪费了那么长时间教会你的吗?”
“呜……思兼姐姐是大坏蛋……”
思兼神相当苦恼。
自己身为高御产巢日神之女,拥有超乎众神的智慧,知晓百种治国理政之方略,千类察言观色之秘术,万服起死回生之神方。可是这里面就没有一条是可以让自己作为参考,用来对付这种不听话的孩子。
“那……今晚的点心没有了哦。”
“哎哎哎哎?!不要!”
“那就乖乖跟我回家。”
“呜……人家知道了……”
“思兼姐姐……为什么天会一下子黑了呢……人家好害怕……”
“这个是因为……因为……因为一些事情,天照姐姐躲了起来,所以太阳就不见了。”
“一些事情?是那个暴脾气黑脸矮子大叔又闹事了吗?”
“嘘!声音小一点,不然素戋呜尊听到了绝对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人家不怕!思兼姐姐一定会保护小秋的!”
“……虽然好像确实是这样你也别给我惹太多麻烦啊……”
“呜,思兼姐姐,该怎么让天照姐姐出来呢?”
“……天照大神现在很生气,我们全部人都哄过她了,可是她就是不肯离开那个洞……”
“那不简单,把大家都聚集在一起开宴会,不带天照姐姐玩,把她再气出来不就行了吗?”
“……这样蠢的方法,贵为天照大日霎尊真的会被引出来吗?”
“试试嘛……”
我没想到,这段对话日后会成为历史。
当我不知多少年后读到《日本书纪》的时候,不禁再次庆幸当初自己的故事没有被记录下来,放到现在这就是有顶天大的笑话了。
“秋,帮我把这些东西扔掉。”
“扔到哪里?”
“倒到那个炉子里烧掉。”
“好的……啊呀!”
“轰隆!”
八意思兼猛地回过头,看了看炉子的残骸和从大坑里冒出的青烟,以及被冲击波震得倒飞出去、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我,额头上冒出了一滴豆大的冷汗。
“呃,还是不用扔了吧……”
回过神来的我,几乎都要吼起来了。
“思兼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啊!人家差点就被炸得骨头都不剩啊!”
“你有骨头吗?”
“哎?!人家当然有啊……”
“妖精的身体和普通生物是不一样的。像你这样的妖精,身体完全是自然的力量幻化而成的。”
“也就是说……”
“没错。妖精们看似拥有看得见、摸得着的肉体,其实不然。这和八百万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样的,因此不管受到多大的伤害都可以恢复。
所以说,乖乖来让姐姐做~实~验~吧~~~”
“那为什么还会痛啊!不要啊啊啊啊啊——”
高天原的某处似乎传来了悲鸣。
“蓬莱之药?那是什么?”
“那是一种可以让服下药的生命获得永生的药物。虽然取了名字,但是现在连我也做不出来,所以小秋你来帮帮我吧!”
“思兼姐姐你不是什么药都会做吗?”
“世界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即使是我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因此学习和研究对于会发展的智慧生物来说才是必要的。”
“那好吧……不过思兼姐姐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把硝石和硫磺倒在一起,还让我拿去烧掉?”
“……都说了好几遍了那是失误……”
为什么有生以来最大的失误,这孩子会记得那么牢的?
八意思兼不禁深深怀疑起,自己捡回来的到底是一只伪装成妖精的什么东西。
“轰隆隆隆隆隆!”
半山腰又传来了熟悉且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众神下意识地朝半山腰看去。果不其然,位于那里的思兼的实验室塌了半边,还冒出了一股浓浓的黑烟。
“唉,思兼大人还在尝试吗?”
“你小看了思兼大人,这点小小的失败怎么可能让思兼大人动摇?”
确实没能动摇思兼神的决心。
因为挨炸的不是她,是我。
“八……意……思……兼……大……人……”
充满怨念的声音缓缓飘来。
我一脸怨气地抬起头,前额的头发已经被烧焦了一大半。
没烧掉的,发梢大多也卷了起来,难看死了!
狠狠地把手中已经没了底的试管朝着一脸无辜的思兼姐姐脸上砸去,我愤怒地吼道:“思兼姐姐,永生什么的,真的那么重要吗?”
两根手指敏捷地夹住迎面飞来的破碎试管,八意思兼同样敏捷地给出了一成不变的回答:“活着的意义就是在于发现并了解真相,至于是否永生倒不是多么重要。”
“可、可是……”
“好了好了,下一次我自己来吧……”
“上次你不也是这么说的!还有上上一次!还有……”
第18759天
“小秋,你别碰原料了吧。妖精本身,似乎就是生命力构成的呢。”
“哎?嫌我脏??”“不是的啦……”
第521136天
“今天还是一无所获呢。”
“是啊。”
“那药材真可怜,明明为数不多的生命力也被基本剥夺……”
“药材我不是早就炒过了吗……”
“即使是‘死去’的生物依然有着生命力呢。”
“是吗……等等,秋,你说你看到药材上有‘污秽’?”
“是啊。我毕竟是与‘污秽’同源的妖精嘛,看不到还是能感受得到的。”
“看来还是得再进一步地除去‘污秽’。”
“那样连药材的形态都无法维持了吧。这样真的行吗?”
第931186天
“又失败了。”
“是啊。我在想,会不会有一个可能,‘永远’并不只有一成不变的‘永远’,也有藏在涨落变化之中,与‘污秽’处在境界的对立面的‘永远’?”
“你说什么?”
“像‘我’一样的‘永远’。”
“像你一样……什么意思?”
“思兼姐姐,明天往材料里加点,你一直在想办法除去的‘污秽’试试?
我觉得,加上几滴我的血就够了吧。”
第931187天
成功了,但是这不是我所期待的,真相的真实面貌。
蓬莱之药,和我从前所有与永远有关的理论相悖。
月夜见和我早就没有了回头路,我必须永远隐瞒蓬莱之药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