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以前,同样灼热的盛夏。
小时的沫羽被母亲牵着,而她的父亲站在附近的冰淇淋车前,伸手接过一只浅绿色的甜筒。
隔着遥远距离张望着乐园中央那座巨大的摩天轮,她的目光很快被天际的一抹灿金光芒吸引了过去。
白昼的色彩在天空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坠落的星辰裹挟而来的黑夜。
那时的她看着这枚坠星出神,即使被恐慌中的父母牵着向反方向奔逃,也依旧不舍得让自己的目光移开。
也许是在下一刻,那枚星辰落在了地面上。
海啸一般的光芒从乐园的中心涌出,转瞬间便将沫羽眼中的整个世界吞没殆尽。
而等到她重新醒来的时候,一切仍然如初,仿佛星落根本没有来过。
……
七年以前降临在“星空之眼”内的星落,最终被夏国星能研究组织认定为八级。
然而,这枚等级甚高的星落在降临时没有直接造成任何人员的伤亡,甚至其核心落点处的园区设施都没有被损毁的迹象,如果不是在其后很长时间内园区内部的星能水平都居高不下,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枚星落只是“一场梦”。
只有一部分人因为短时间接触到过量星能出现了严重的不良反应,经过及时的救治,他们中的大多都没有留下后遗症。
相比于寻常的星落,当时的那枚八级星落造成的损失已经可以算微乎其微——水平达到八级的星能,如果只是在一瞬间简单粗暴地宣泄干净的话,恐怕半座铅秋市都会顷刻间灰飞烟灭,而它所造成的后续影响甚至足以波及到临近的数座城市。
“那时我在天空看见的那枚‘星星’,和现在这枚一模一样。”
听见沫羽所说的话,星降一边端详着远在天际的星落,一边在脑海中搜寻着回忆——七年以前的她也居住在铅秋市中,那时她的屋子在铅秋市外围的废弃城区,距离星落的核心落点十分遥远。
即便如此,星降也能依稀想起,那时的自己趴在窗户边,抬起头看见从天而坠的星落,夺目得仿佛是第二个太阳。
她没有时间再去回忆从前的更多细节了。
陷入惊恐的人们发出的呼声、哭喊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将星降的思绪生生拉回眼前。
“我赶快送你们走吧……我们能去哪。”
唯一值得星降庆幸的是,她的能力正好适用于应对星落。
只是,面对这种程度的星落,把雅琪她们转移到铅秋市的其他地方,真的能够保证她们的安全吗?
星降知道自己并没有多少时间用来犹疑。
然而,即使在星降说出这番话后,一旁的夏欣神色依然十分不好看。
“刚刚我接到通知了,它的预估能级是八……你的传送门能开到邻市吗?”
很显然,夏欣知道星降从来没有到别的城市的经历,在这名少女的认知中,一名空间星能者要是对自己的目的地没有丝毫概念,强行进行空间转移的结果往往是十死无生。
紧接着,星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开口:“我知道一个地方,一定能躲过这场星落……我先送你们过去吧。”
星降口中“绝对安全的地方”,是她先前在祈的帮助下开辟的一小片独立空间,她本来计划着将那个地方作为自己的移动小窝,没想到可以在这种时候派到意料之外的用场。
面对着星降召唤出的灿金色传送门,夏欣立即指挥身边的雅琪与沫羽先躲进去。
“你说的那个地方,能容纳多少人?”
星降对夏欣所问的“容纳人数”没有多少概念,只是试探性地回答:“200平米?”
“能拉一个是一个吧。”
夏欣像是轻轻叹出一口气,即使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可能将铅秋市移平的“特大星落”,这名少女的面上却几乎只有释然一般的神情,但她的语气依旧紧迫。
几乎跳过了“探讨”,少女用指示的语气和星降说:“星辰落地还有一段时间,你先和我去搭救这附近的人,你的安全我一定会保证,到时我会通知你也躲进传送门后。”
按照这样的方法,能搭救到的人其实很少很少。至少相比于陷入存亡危机的铅秋市民众,星降的那个“小空间”能容纳的“幸运儿”,就像是滴水之于海洋。
能逃走的只有一小部分人,默默生活在这座偌大城市的无数普通民众,学生、上班族、守护者,小孩与家长,最后的结局恐怕如出一辙。
高楼与道路、深夜路旁的街灯、漫步在江边能见到的风景,还有一点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回忆,都会顷刻间化为乌有。
“星落”对于生活在蓝星上的人们来说,就代表着这样的事情,无非是范围小一点,或者再小一点。
星降用余光看着天空的一角,突然间,她想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办法。
她的传送门能转移人和物品,是否也有可能转移“星落”。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的话,剩下的问题就只有是否能在预定轨道上拦截那枚星落,以及她的传送门是否能够扩大到足以“接住”星落的程度。
但很快,这种可能性就落空了。
星降试着增大自己传送门的面积,但在半径抵达三米后,她继续扩大传送门的举动就已经没了效果。
这种程度远远不够容纳八级星落。
剩下也只有一条路可以选了——继续走夏欣刚刚提出的方案。
事实上,在星降召唤出这座传送门的时候,周围不算密集的人群就已经向着这件“神秘之物”汇聚了过来,在见到已经有人在门的背后等待着时,即使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这扇门的含义,大部分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涌入。
短时间内经历了心情起落后,星降此时甚至已经没有剩下多少紧迫感——更多的是失落与惆怅。
身边的夏欣在指挥着周围的人进入这个“避难所”。
一时间,星降似乎有些无所适从,她的目光没有目的地朝逆着人群涌来的方向看去。她忽然注意到,在流动的人群之中,有一个身影却始终没有移动,只是沉默地呆在原地,并向自己投来温和平静的视线。
星降对那个身影十分熟悉。
自称是奇迹化身、长久以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那名少女。
没有任何犹豫,星降立刻从稍显拥挤的人群中穿过,向着祈跑去。
“祈,我该怎么办……”
“继续这样吧,没关系的。”
不知是否是出于安慰,金发少女露出轻微的笑容,对星降说。
星降愣了一下,紧接着再次开口,面上的不安不减:“可是城市……”
“不用担心,什么事都不会有的,这只是……”
说着,金发少女扭头看了看天空那枚灿金色光团。即使在她们对话的间隙,星辰坠落的速度依旧没有放缓,原先远在天际的星落已经膨胀到一个庞大的体型,不断朝着地面压来。
但少女的声音却很平静:“这只是,一个来自于过去的‘影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