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落绽开后的那一小段时间里,世界几乎静谧无声。
原先凝聚在天空的浓稠夜色也渐渐散开,取而代之的是白日原本纯净的蔚蓝色彩——也许再过不久,整片天空依然要逐渐向着“傍晚”过渡,但剩下的时间并不够星降她们等到天际出现第一缕绯红。
星降不知道自己与夕歌在摩天轮上呆了多久,她也没有空去管那几位被困在传送门阵列里的守护者,只是无言地在脑海中回想着夕歌刚刚的话。
她们约好了之后再见。
虽然星降确实与现实中的夕歌在同样的这一个位置“相遇”过,但也许和这个约定无法完全划上等号。
星降此时此刻的“应允”,比起一个承诺,其实更像是一种“安抚”。
在星降的意识里,由“回光”所带来的东西,都是会在最后消散殆尽的虚影。纵然星降有心答应夕歌“之后再见”、答应“会去见她的那些同伴”,这名蓝发女孩履行承诺的对象在那时也已经不见踪影。
细细思考这件事,星降总是感觉到一股挥之不去的“失落感”。但她知道去纠结这件事也没有多少意义,她不可能真的让这次规模庞大的“回光”永远持续下去,何况,如果真的不将现实重新带回来,原先活动在这里的人们、广场中的夏欣和一众守护者,恐怕也会永远“消失”。
到最后,星降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夕歌——何况又要怎么告诉呢?她不可能口口声声和夕歌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况且就连星降自己,也更倾向于觉得“所有她经历过的,都是现实”。
而如果和对方说“等你醒来后,这一切都会消失”,这又是另一种残忍。
星降被这一连串的纷杂思绪缠绕许久,直到夕歌说自己有些昏昏欲睡,这名女孩才带着对方离开摩天轮。
再次回到塔楼后,她们只是简单地道了别,随后星降便轻轻合上塔楼内的门,顺着台阶缓缓向下。
“……”
蓝发女孩从塔楼的入口走出,感受着粘附在皮肤上的灼热阳光,转回身替大门上好锁。
想到夕歌会在这里休眠长达七年的时间,星降就不由得怀疑这样的保护措施是否有些简陋。
不过……反正这间游乐园在未来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什么游客,估计也没有人有机会来到这附近。
等星降确认锁已经上得严实,便拍拍自己的衣服,以此去掉些许落在身上的塔楼灰尘,接着向洒满明媚阳光的道理转回身。
她忽然注意到祈正站在路的对面。
那名金发少女似乎刚刚从饮品店门口出来,手中还拿着两个盛满冷饮的玻璃杯——她在看见星降后,立即稍稍将一只手举高,试图引起女孩的注意,同时朝塔楼这边走了过来。
“唔……祈什么时候有空买的饮料。”
虽然不知道杯中微微透着光的液体是什么,但星降还是下意识地接过祈递过来的一只玻璃杯。
女孩乱糟糟的思绪被掌心传来的冷意拉回来了一点。
“我用店里的材料自己调的——我看里面没人。”说到这里,金发少女微微倾着脑袋,接着补充,“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人了。”
星降并没有出声回应祈,而是轻轻点头,同时低下脑袋抿了一口杯中的饮料。
虽然星降一直不了解祈是否有调配饮品的天赋,但至少现在看来……说不上坏。
就是糖放的很多很多,浓郁的甜几乎盖过了其他材料所带来的滋味——当然,甜味还是很讨星降喜欢的。
“你好像不太开心?”
见到星降沉默的模样,金发少女不禁眉头微皱。
“也算不上不开心?”星降用唇齿将吸管轻轻咬扁,声音中并没有多少自信,“其实……也没有什么事。”
说完这句话后,星降原本还在担心自己这样含含糊糊的解释是否能够被祈理解,然而她并没有等来祈的回话或是进一步的询问,而是忽然紧贴在自己面颊上的冰凉感觉。
蓝发女孩被吓了一跳,她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半步,这才看清祈刚刚是将那杯冷饮贴在自己侧脸上了。
这下星降也算暂时忘掉了刚刚那种惆怅的感觉——她只想狠狠锤面前这名毫无来由玩心大发的少女一顿。
只不过,女孩的“愠意”很快就被祈的下一句话吹飞。
“嘛……回光带来的东西并不是虚假的,你一开始就明白的。”
星降先是点点头,但流露出的疑惑不减:“但是……还是会消失的,不是吗?”
女孩看见面前的金发少女眉头略微舒展,接着,她听见了一句很轻的话语。
“不用想这么多?等回到现实后,你再试着看看。”
星降不是很能理解祈的话语,于是只好开口询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到现实。”
“随时。”
蓝发女孩眨眨眼睛,接着摇摇头:“可我不会。”
金发少女稍稍叹了一口气,接着露出微笑:“就像你刚刚来这里一样,闭上眼睛,然后尝试‘回收’这里的星能。”
女孩如是照做。
很快,她再度感受到了“世界”所泛起的涟漪。
但和最开始不同,这一次的涟漪并非由近及远,而是从四面八方围绕过来,朝着她所在的位置聚拢。
很快,星降感受到落在自己眼睑上的阳光骤然减弱。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出现在她面前的再度变成了向无穷远处延伸的夜空。
星降确认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
但是由于她刚刚还呆在钟楼底下的原因,在回到现实之后,她并没有同步去到当时所在的摩天轮底——但这并没有给她造成多少困扰。
蓝发女孩召唤出自己的传送门,确认对岸的景象后,她便简单迈出几步,转眼间便回到摩天轮所在的广场上。
很快,她就捕捉到了夕歌与守护者们对峙的位置——此时的银发少女似乎正陷入“面前的星降突然不见了”的疑惑中,不过,在星降出声呼喊她时,少女就已经向着星降的位置转过身。
星降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怎样对现实中的“夕歌”开口,在短暂犹豫后,星降小跑着靠近夕歌的位置,同时在手中召唤出那枚稳定态的星落。
“我已经拿到星星了,这就可以还给你。”
像是为了接上“自己从现实离开前”的承诺,星降这样开口道。
但现实中的“夕歌”一时间并没有说话。
银发少女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只是默默伸手接过那枚由星降复原的星星。
看见对方这样的反应,星降一时间也不禁沉默了下去,慢慢等待着这名少女的回复。
直到好一会后,夕歌才再次开口。
“嗯……既然你还回来了,那我就不会纠缠你了。”
少女的声音再次停顿了一会,而她再次出口的,依然是一个星降很熟悉的邀请。
“不过,星降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和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