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余年的时光中,星降有过许多对“自我身份”产生怀疑的瞬间。
她和祈的曾经是什么样的?为什么祈会作为“奇迹的化身”时刻陪伴在自己身边——尽管不去纠结这些问题,她们的生活依旧能够很寻常地继续下去,但星降不可能不对它们产生困惑。
而每每当星降鼓起勇气将这些疑问向祈诉说,得到的从来不是足以让人信服的回答。
而星降可以确信,祈无法给出回答的原因,从来都不可能是“不知道”
在星降的认知中,只要祈不会再逃避她提出的问题,这名少女甚至可以给予她“星能从哪里诞生”或者“世界的终点是什么”这种程度问题的回答。
这种明知道答案近在眼前,但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星降莫名有一点点懊恼。
而在祈的视线中,呆在鱼缸旁边、原本正好端端的星降,忽然有了蓄势待发成为一只鼓胀的河豚的预兆。
感到困惑的金发少女微微倾了倾脑袋。
看见祈的反应,星降也从先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摇了摇脑袋,随后用尽量简短的说法向祈解释自己刚刚飘到天际的思维。
“我刚刚在想……我从哪来的。”
听清星降的问题后,祈稍稍愣了一下,随后,这名金发少女再次开口。
“妈妈生的。”
“我不是指这个——”星降连忙摇摇头,声音稍稍小上了一些,“而且,祈也没和我讲过我父母的事情……”
说完这番话后,星降抬起脑袋打量了一眼祈现在的表情——她注意到祈在听见这个问题时,明显地犹豫了一瞬。
“小星降现在,很在意这件事吗?”
而星降只是轻轻摇摇头。
“只是因为祈刚刚提到而已。”
星降先是用平静语气念出这句话,接着稍稍停顿了一会,用轻上些许的声音继续说。
“我一直没有见过他们,也没有和他们有关的记忆,所以我……对他们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对于星降来说,她那素未谋面的“父母”从未涉足过她的世界,或许哪怕有一天能够见到他们,能带给星降的感受也和陌生人无异。
甚至说,假如这个时候,星降忽然从祈口中听见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她可能都不会产生什么意外的情绪。
星降也并没有因为自己“没有见过父母”一事,感觉自己的生命有什么欠缺。
至亲的空白,在星降的感知中,其实早就由祈帮忙填补。
但她也不会单纯将祈等价为“照顾自己的家人”,对星降来说,祈是一名特殊得多的存在。
但下意识得,星降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祈有见过他们么。”
而金发少女只是很简单地摇摇头,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没有见过。”
而似乎是察觉到星降“淡然”的态度,祈在稍微犹豫了一会后,选择继续开口补充。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即便我依然记得那时你的经历,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关于小星降双亲的记忆。”
“嗯呢。”
听完祈的陈述,星降轻轻点了点头,一只手触碰着冰凉的玻璃缸壁,随后缓缓将手放下。
“我们回包厢去吧,让墨姐姐来帮忙点海鲜,我完全没有经验——”
像是为了故意引开刚刚的话题,星降回身看了一眼水缸中的游鱼,用平静的语气说。
但是祈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复星降的话。
在双耳被饭店大厅略显嘈杂的声音淹没片刻后,星降一言不发地重新转过脑袋看向身边的金发少女。
而她正好迎上了少女蕴含着难以捉摸的情绪的视线。
“……如果小星降很在意的话,我可以帮小星降去找。”
“我真的不在意哦。”
察觉到祈目光中的“为难”之后,星降摇摇脑袋,对面前的少女流露出微笑。
而为了回应少女“担忧”的情绪,星降特意让自己表现出一副更加坚定的样子。在僵持一小会后,终于是祈先轻轻舒出一口气。
“嗯呢。”
轻轻出声应允星降之后,祈轻轻捉住星降的手,在她准备带着这名蓝发女孩离开水产区之前,特意用视线扫了扫筱筱可能在的位置——毕竟她们两个人过来这边的目的之一就是把沉迷在看鱼这件事中的筱筱喊回去。
当然,与其说筱筱对鱼多有兴趣,不如说在等待上菜的无聊时间中,只有这些小动物比较能引起她的兴趣。
“星降你去把她叫过来吧,一起回去。”
星降点点头,松下祈捉着自己的手掌,向着停在“贝类养殖缸”前面的筱筱走去。
而直到星降已经足够接近筱筱,后者依然没有将视线从水缸中移开。
为了将筱筱拉回现实,星降原本想要轻轻戳戳对方的手臂,但她又有些担心这样做会不会让这名女孩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好在,星降短暂地犹豫一小会后,筱筱终于主动注意到了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要回去了么?”
看到星降的第一眼后,筱筱就明白了这名女孩的来历。
星降刚刚打算点头,但忽然间,一个从附近传来的熟悉声音让她的注意力稍稍分散了一些。
蓝发女孩下意识地朝水产区的入口看去。
在她的目光之中,那名一两天前开专车到机场接应她的守护者少女正与一名同伴有说有笑地走近了水产区。
察觉到霜礼的出现,星降的神经紧绷了一瞬。
换作平时,看见霜礼并不是什么值得让人紧张的事情。然而星降可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心知肚明——她现在可是在私自参加“非法星能者”的聚会,假如这个时候被霜礼抓包,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星降意识到霜礼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
“星降姐姐?”
筱筱疑惑的声音出现在了星降的耳边——这名黑发女孩也察觉到了星降情绪的突然转变,因而有些困惑。
“嘘,别出声。”
星降先是小声制止筱筱继续说话,接着偷偷摸摸地张望了霜礼出现的那个方向——令人欣慰的是,霜礼的身影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就已经消失了,仿佛星降先前所见的是幻觉一般。
可星降的庆幸还没有持续多久,当她朝祈所在的位置看去时,才发现这名少女的位置已经被霜礼所捕获——她们甚至已经友好地开始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