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淼淼若有所思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余爸爸,又转身看了看身旁哼着小曲洗碗的余跃。洗涤槽中布满泡沫,余跃灵巧地从中捞出碗筷一一洗净,何淼淼将它们接过并擦干,放入碗柜中。
收拾完毕,没有多做逗留,何淼淼就道别回家。
余跃忍不住咕囔:“怎么一个个都是吃完饭很赶似的?”
何淼淼快步走着,手中的钥匙叮叮作响。虽然月亮早已升起,但烈日的余温还在炙烤着大地,让人汗流浃背。
何淼淼走到家门口,只见一起吃完饭、先行一步的叶致远已经在院子的暗处等候了。和淼淼交汇交汇眼神,他又东张西望了一番,待门一开,便迅速闪进了何淼淼家。
不一会,家中便传来一阵什么东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轻点……”何淼淼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不一会,又听见她说,“嗯,就这样,不要停……”
如果此时在他们身边,就会看见……看见屋内的餐桌上摆满了蛋糕模具、料理盆、面粉等等,叶致远正挥汗如雨地甩着打蛋器打蛋清。
何淼淼家中唯一一台风扇呼呼呼地卯足劲转动着,叶致远不时用衣袖擦拭,才避免汗珠落到料理盆里,毕竟汗水风味的蛋糕想想就够了。
“特地为了小跃学做蛋糕?”记得前几天,叶致远提出要学烤蛋糕的时候,何淼淼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问道。
“你、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觉得这种方法省钱而已!”
叶致远一反常态地吞吞吐吐,黝黑的皮肤泛起红晕来本不明显,但终究没能逃过何淼淼的火眼金睛。
“你才是想到哪里去了,”何淼淼嗤笑道,“我只是想说,在前段时间也学了烘焙的小跃面前,你这样会不会有点班门弄斧啊?”
“喂喂喂,城里来的!我觉得你最近跟余跃学坏了啊!快教我,不然赶不上了!”
而经过几个晚上的特训,今晚——在余跃十八岁生日到来的前两天——叶致远终于顺利出师。
“话说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叶致远一边收拾残局,一边问何淼淼。该不会让他的相形见绌吧?
“秘密!”何淼淼卖起了关子。
***
因为蛋糕提早完成,何淼淼终于有空前往海崖书店。
林东白坐在楼梯口正对的那张书桌前,看样子今晚由他看店。何淼淼与他互相点头示意,便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架旁,寻找她之前未看完的书。
可是来回浏览了几遍,都不见那几本书的踪影,奇怪了……她环顾四周比往常多上不少的看书人,想必是被其他人买走或拿到别处去了吧。
何淼淼无奈地取了一本新的,找个人少的角落席地而坐,看了起来。
刚阅读几页,感觉到有人戳她的手臂,何淼淼侧头一看,发现林东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旁边。
林东白盘坐在地,弓着的后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放松随意。
林东白递过来一盆苔藓。说是一盆,其实养苔藓的容器是一根手掌大小的朽木,四团可爱的圆形青苔在上面生机勃勃地生长着。
“给我的?”因为怕打扰到其他看书的人,何淼淼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发出声音。
林东白点了点头。
“谢谢。”何淼淼无声答谢。
她凑近观察着苔藓,忍不住轻轻抚摸,眼中满是欢喜,但很快,她的眉头轻皱起来。将苔藓小心翼翼地放到身侧,何淼淼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和笔,快速写着什么。
林东白接过一看,只见上面两排小小、圆圆的工整字迹,和刚才那盆苔藓竟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字的内容是:“苔藓难养吗?我之前养的植物全都夭折了……”
林东白示意何淼淼把笔给他,也写了起来。
他的刘海稍稍有点长,写字的时候垂在前面,似乎随时会触碰到那长长的睫毛。正脸明明那么不羁与淡漠的一个人,侧脸却出奇的干净、温柔,就像他的木作和笔下的字,给人一种莫名的心安。
“这种苔藓生命力很强,你放到半阴凉的地方,每天喷几次水就可以了。有喷壶吗?”
“没有……”
本子和笔在两人之间来回传递,安静的书店里,只听见来自不同角落的翻书声,以及笔尖划过纸张那若有似无的微妙之声。
林东白写了几下便停住了,他将身子微微侧向另一边,继续写道。
“待会拿给你。另外……我妈今天问起,说你怎么都去余跃家吃饭,不来我们家?”
何淼淼一看,急着解释,张嘴就说:“那个……”引来旁人的一阵注目,她不好意思地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赶忙埋头奋笔疾书。
“只是方便顺带学做菜,麻烦你和晚阿姨说一声,绝对不是说她做的不好。”
林东白没有立即写字,而是将何淼淼的后面半句圈上了删减符号,备注道:“此地无银了。”然后朝何淼淼立起本子,轻轻敲击的模样像极了在讲台上敲黑板划重点的老师,引得何淼淼汗颜不已。
“学做了什么菜?我帮你解释还不如你直接做顿饭给我妈吃,可信度和诚意兼顾。而且……我也没吃过你做的菜。”
看着林东白写的文字,何淼淼不禁一愣。林东白没吃过她做的菜吗?回想起来,好像的确如此——当初料理读书人下午茶的时候,总是供不应求;而在这边学做菜的时候,又被大胃王叶致远包下了。反倒是她品尝过几天林东白的厨艺,说实话,比她的好……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好像用文字聊天的林东白要比平时的他来得……热情一些?然而何淼淼转念又想,可能只是她想象出来的语句比较热情吧。
“我做的菜很一般呢……最早只是想解决吃饭的问题,后来想像木叶老师那样去‘迷路’,尝试不熟悉的东西,但目前来看,下厨不是我真正喜欢的那件事……”
林东白看着本子迟迟没有落笔。他修长的手指轻巧地转动,圆珠笔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游走其中。何淼淼正盯着看,林东白却一把握住,簌簌簌地写了起来。
“要不试试木作?我可以教你。”
木作吗?林东白平时都是独自在房间捣鼓木作,学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两人独处一室?
何淼淼的眼前不禁浮现出醉酒时念叨着“林东白”名字的余跃,以及说着“我早就放弃了”的余跃……
见何淼淼有所迟疑,林东白再次拿过本子和笔,写道:“不管它是不是你的那件事,木作时心会安静许多,说不定有帮助。”
何淼淼看着周围满满当当的书籍,忽然觉得眼前的一本本书就像是人生路上需要尝试的事物,多不胜数,以自己这般犹豫不决的性格,会不会到生命终结的时候也找不到自己真正喜欢的那件事?
想到这,何淼淼抱着本子朝林东白点了点头。
林东白提议现在就走。他伸出食指和中指交替摆动,像个走动的小小人儿。何淼淼收好东西,两人轻手轻脚地起身,朝楼上走去。
此时的林东白还没有料到,他深藏多年的一个秘密,很快将被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