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多罗茜并排走在返回镇上的林间小路，我身上已经丝毫没有异样的感觉甚至状态奇佳，头脑异常清醒。按理说使用超过极限无法控制的力量应该会带来相应的代价才对，是卡娜她帮我支付了代价吗？
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身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地时不时瞄我一眼的魔女小姐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把拉住了我：“我们还是先去找莉莉娅给你做个全身检查吧！”
“为什么？我现在感觉自己一切正常啊。”我有点疑惑。
她双手叉腰，闭上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像是因为之前所见的东西太过诡异，在酝酿如何表述。
最后，多罗茜睁开眼睛：“刚才你变身的时候，不是像当初一样缠上了铠甲，而是有无数条锁链从你体内爆散而出，又缠绕了回去。当时你整个人都炸开了你知道吗！就一团银色的锁链扭动着从衣物的开口中钻了出来！你不是说你能控制力量了吗？这种状况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吧！”
啊？我炸开了吗？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我又活动身体自我检查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什么明显的问题：“的确，我现在其实还不能控制力量，但目前我身上确实没有能看得出来的副作用。另外已经有一位神明帮我把这种力量封印住了，有她保护，我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你说的对，我们还是去找医生检查一下吧。”
“你真的能说得上是神造‘人类’吗？我怎么感觉其实你压根就不是人类。”多罗茜扯了扯自己的帽檐。
略微偏移行进的方向，我们决定直接前往莉莉娅的小屋，要是她不在那里我们再去镇上其他地方找她。
“又让我回忆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了。”我走到门前。
“哈哈......”多罗茜苦笑两声。
我敲响了木门，幸运的是，这次过了一会儿门内正常的传来了回应声。
“谁呀？稍等哦。”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发现访客是我们两个，穿着白大褂的莉莉娅抬头看着我们，脸上挂上了笑容。她向侧面跨了一步让出入口，邀请我们进入：“是你们啊，快请进。”
可以看得出来，她大概是刚从工作室里忙完，在客厅里休息，正好遇到我们来拜访。茶几上放着一个装了饮料冒着热气的玻璃杯，至少我觉得那是饮料，因为我觉得莉莉娅不像是会把炼金产物装在喝水的杯子里到处乱放的人，虽说她要是误喝了什么危险的东西也能靠不死生物的特性挺过来就是了。
“虽然你们来找我，我很高兴，但是你们肯定不只是单单找我来聊天的对吧——让我猜猜，刚才那场大概全镇都感受到了的爆炸是你们搞出来的吧？不会是做魔法实验误伤了人，来找我救场？”说着，莉莉娅用两只小手捧起桌上的杯子，小嘬了一口。
从她的语气我能听得出来，她最后一句是在开玩笑，在这位多少沾了点变态的地雷系萝莉，在短短几天之内和我们成为好友的人眼中，我和魔女小姐并不像是那种做事欠考虑，会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的人。
我和多罗茜对视一眼，最终决定由我开口：“先从事情的起因开始讲吧，是这样的，我们在散步途中遇到你的叔叔和一位亲卫正在对峙。”
“什么？！不是说那边已经当我不存在了吗？为什么会——”听到这消息，莉莉娅显然有些慌了神，被粉色刘海半遮住的红色瞳孔止不住地跳动，差点一个不稳把手里的东西打翻，“他出手一般不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啊，你们也出手了吗？西塞罗他一般来说应该会阻止外人卷入到内部事务里啊，这次究竟怎么了？”
我向莉莉娅解释：“以我所观测到的来判断，原因大概有两点：第一，他认为已经足够了解我们，认为我们值得信任且实力有保障；第二，也是主要的原因，那个亲卫没有‘纽带’，关于她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叫上我们作为保险。不过就结果来看，她明显低于正常亲卫的水准，虽然由于我的失误，最后让她以一个脑袋的形式逃走了。”
“没有‘纽带’？也就是说没有和真祖进行契约吗......那她是怎么成为亲卫的？的确非常可疑。”
“据你的叔叔所说他们都是深渊教团的人，我们抓到了她的几个部下，西塞罗正在审问他们。”
“你们要来询问我的话，我也没什么头绪......没事，他们妨碍不了我。（小声）”她把话说完之后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灵敏的耳朵听得很清楚。
莉莉娅把杯子放回茶几上，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我们坐着聊吧。”
我们俩落座以后，鬼使神差地，也许是因为我对温度很敏感吧，我看着桌上的杯子，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杯壁，烫得惊人，简直像是刚烧开一样，呃......该说这只是对饮品的偏好呢，还是死性不改呢......
莉莉娅歪着她那颗粉色的小脑袋眨了眨眼睛，有点不解我的举动。
我现在隐隐感觉这孩子只是暴露后重新开始在我们俩面前装作正常。
“我们来找你其实是为了别的事情。”多罗茜说，“这家伙在用他的神秘力量的时候整个人炸成一堆锁链了，然后又完好无损的变回去了，想请你再帮忙检查下他正不正常”
“你确定不是看到了由特异现象引发的幻觉或是肉眼观察不完全的偏差吗？”
多罗茜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当时的场面，然后说：“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当时完全没感受到外来魔力对我的影响，要真是这样那说明他的能力已经造成了相当严重的认知危害，同样值得一查。”
萝莉把自己苍白甚至显得灰暗的手靠近嘴巴，轻轻咬住食指根部，开始快速检索自己脑海中相关的知识。
“我这里不是诊所，没有专门的床铺，科尔你先在这个长沙发上躺下吧。”
“需要脱掉上衣吗？”我问。
“直接贴着皮肤血魔法检查的精密程度会更高，但是你这种情况要是出什么问题也不差这点精度——你要是想就脱吧。”
“那我就不脱了。”
说完这句话后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在她脸上看到了失望的神情。不过很快，莉莉娅医生就进入了工作状态，看着这样严肃而认真的她，想起这位粉毛萝莉平常的冒失与脱线，还有奇怪的爱好......实在是让人有一种不真实感。
莉莉娅正站在我侧面，将手轻轻放在我的身体上，一脸专注地为我做全身检查，该怎么说呢，那场变故夺走了她很多，比如继续长高的能力——在双腿站直的情况下，她上半身并没有俯下来很多。看上去如此幼小的她，很能激发人的保护欲。
我在这样盯着她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后，小医生终于和我的视线对上了，这才注意到我正在注视着她，害羞地侧过脸去，惨白的脸颊上染上一分淡粉色。
“抱歉，我打扰到你工作了吗？”虽然患者看着给他检查的医生应该是一件很正常，我的注视显然让她有些困扰......大概吧，于是我收回了视线，转而盯着天花板。
“......没有。”莉莉娅低着头没有看我，也许是因为我有些失礼的想法从眼神中流露出来了吧。
一段令人尴尬的沉默过后，莉莉娅稚嫩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宁静：“我们俩人的过去之前都聊的七七八八了，科尔你呢？你好像只说过关于你原来世界的一些事情，没说关于你自己的啊。”
话题来到了这个困扰我的问题上，这可能是我最近唯一能称得上烦恼的事情了。对于未来，比起那些天真地以为自己将成为英雄却一步踏入地狱之中的人，我明知也许痛苦和死亡将等待着我，却依然为能与像深渊教团这样的恶徒为敌感到庆幸，因为我明确了自己要走的路。然而，我的过去却是一片漆黑，我知道的很多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获取这些知识的。
见我大概是又开始思考自己的来历，魔女小姐帮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啊，不是他不想说，是所有有关于他自己过去的事情都被抹去了。也不知道神明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
“这样啊......”见自己试图带动气氛却又冷场了，莉莉娅的头又低了回去，突然，又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科尔，你觉得我可爱吗？”
她大概是在问我之前盯着她看的事，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打算从别的角度回答，改变一下问题的性质：“当然可爱了，为苦恼者战斗的人是最可爱的人。”
“你明明知道我什么意思。”小医生小声嘟囔。
看她这个样子，我又觉得好像自己不正面回答就显得混账了：“......温婉地绽放的粉色秀发，宝石般鲜红的眸子，受命运折磨，却拥有如此瘦弱的身体和病态灰白色的皮肤，在那冰冷身躯之下藏着是一颗温暖善良的心，是经历风暴人勇敢绽放的鲜花，教人怎不生怜爱之情。”
我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而且这样使用比较华丽的词藻着实有些不符合我的作风了，我这样想着，不知道脑子又抽了哪根筋，加了一句：“不过这花儿悄悄藏了一根刺在花瓣里就是了。”
我说完快尴尬死了。
莉莉娅一言不发，手上的魔法不停，继续把检查最后的部分做完。但是我能看出她其实心不在焉的，而脸上的表情僵硬着。
这时多罗茜小姐站出来了，大概是想用指出我刚才说的话有多傻来缓解一下沉默的气氛，她说：“那件事不是已经是过去式了吗。科尔你怎么还提？有你这样和女孩子说话的吗？莉莉娅，要是他的话太过分了，你就狠狠骂回去，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坦诚直接一点，对不对啊？我挺你！”
小医生不为所动，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开始慌了——难道我真的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的痛处吗？面对这种情况，多罗茜也手足无措了，她的眼神来回在我和莉莉娅之间游走，像是把破局的希望又重新交给了我。
我该怎么做呢？直接道歉吗？可是我现在连她究竟是因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如果鲁莽行事恐怕可能还会让事情火上浇油。况且，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我发现自己有了察言观色——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读取他人肢体语言和微表情的能力，就目前来说还没有出现偏差很大的情况。可现在，以我感知到的，莉莉娅并不是赌气不和我们说话，而是正在思考某些事情，我又不会真的读心术，哪里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倒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预感在我思维的角落出现。
状况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她完成检查，收回手臂到胸前，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闭上眼睛抬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
做完上面这一切，她终于和我们重新有了眼神交流，红色的眸子先是看了一眼多罗茜，最后落在我身上：“科尔。”
“啊......”我还没完全从脑海中那些混乱的思绪中抽出身来，只得轻声回应她表示我听到了。
少女一手扶着沙发，几乎是整个人压在了我的身上，披肩长发拂过我的脸颊，她轻轻在我耳畔低语：“我们的约定，你还记得吧。到那天，我没说可以走你们不许离开。”
“......嗯。”她突然又整这一出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样就好。”说罢，莉莉娅直起身子，看着有些震惊的多罗茜小姐愣了一会儿，也冲过去紧紧的抱住了她......不过，以她的身高......现在这位萝莉的小脑袋正顶着魔女小姐的那个部位，不知这个因素给她的行为增添了多少威力，反正多罗茜现在又重新进入了手足无措状态。
总觉得莉莉娅现在好像正在掩饰些什么。
“咳咳。”松开多罗茜，血族医生清了清嗓子，“和上次检查相比，一切正常，也没有检测出异常魔力残留。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也已经超出医学检测的范畴了，可能要去找神秘学专家。”
多罗茜用手抵住下巴，说：“这样吗，算是意料之中。神秘学......在上古大战之后，许多神明陨落，失去了名字，神力大幅衰退，对众神力量原理的研究就非常难以进行，而在那之前神明统治的时代，人类也很难对神明进行研究。惩戒之神，也许他们教会的人会有一些记录吧。但我觉得最好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因为惩戒之神教会从来都是注重践行神明的理念，对他们的神是如何把力量送到他们手上的几乎不会去研究。而且，惩戒之神还是一位旧神，超脱于我们的世界之外，我们在这个世界所见的可能只是祂的冰山一角，我甚至怀疑，科尔，作为被选中的人，你现在就是最清楚惩戒之神力量原理的人了，你之前好像还给我们介绍过对吧。”
“似乎是这样的，没有人教过我，我却明白了其中一些力量大概的性质。”
“唉”多罗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虽然对一个问题的钻研半途而废不是我一贯的风格，但现今最好的办法可能就是先把它暂时放一放，等你自己进一步加深对神力的理解。”她又转过头来看着我们的小医生，说：“打扰你休息了，莉莉娅医生。”
“没有没有，我们是好朋友嘛。”不知何时起，莉莉娅的脸上挂上了微笑——在我们成为朋友之前，我是不是没怎么看到她笑过？
完成了我们委托她的任务，莉莉娅坐到客厅另一边的一张椅子上——这张椅子大概不是定做的，也许是之前那位炼金术师留下的物品，以她那幼小的身材腿根本够不到地。她坐在这把椅子上晃了晃腿，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可以看得出她之前在进行的工作强度绝对不算低，给她积攒了很多劳累。但是现在还是上午，难道她昨天晚上熬夜了吗？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如果她需要好好休息的话，也许我们应该离开。
“别！正好我打算今天接下来都给自己放个假，你们再坐一会儿吧！我去，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喝的。”说完，莉莉娅从椅子上跃起，一头钻进了厨房。
留在客厅里的我们两个面面相觑，回忆一下我们初次和莉莉娅见面时与现在对比，那时的她虽然对各种事情都会作出回应，比如说被误认为是小孩子，但她的交流方式中充满了一种敷了与无力感，就好像她其实并不在乎这些似的，结合我们后来得知她的经历，有一种度过伤痛后的麻木不仁——是这样吗？还是这只是她面对不熟的人的表现。总之，即使处于劳累过后有点意识不清的状态，莉莉娅也比那时有活力多了。
听着厨房里制作饮料的声音，我和多罗茜又讨论起了我刚才能力的失控，斟酌了一下语言之后，我将自己在深渊中的见闻告诉了她。
“什么？！你说有位神明帮你做了封印？这样就说得通了，你当时刚好像要暴走的时候就突然停下来解除了武装晕倒了。除了说你被力量吞噬之外，深渊女神还透露了什么信息吗？”多罗茜问。
“没有，她就说了这些，但是我好像看到了——”
等等！我看到了什么？在我的印象里，深渊是一片除了脚底下浮动的混沌和一片漆黑之外一无所有的地方。按理说，我这次应该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才对，为什么我会下意识的说出我看到了什么呢。发现疑点的我再仔细把记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我发现自己在深渊里之后，很快就碰到了深渊女神，然后她告知我她帮我封印了力量，再然后我就醒了......”
我还在沉思的时候，莉莉娅已经备好了草药茶，有点吃力地端着一个托盘向我们走过来，然后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你们在聊些什么呢？怎么科尔的表情这么严肃？”她看着我们俩，站在原地发愣。
“多谢你的茶，你也快坐吧。我们两个客人坐着，只有主人一个站着不太好。”我没有看她，从沉思中抽出一分精神，拍拍沙发旁边的位置，然后又回到了自己思绪里。
“呜哦。”她乖巧地在我旁边坐下。
多罗茜开始为莉莉娅解释，她边听边用红色的眼睛仔细观察着紧皱眉头的我。
关于我和卡娜对话一直到醒来，记忆都很完整。
“会不会——”多罗茜看着我。
“是在卡娜找到我之前。（出问题的是还要往前的记忆。）”我们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看来我们俩想到一起去了。”我说。
魔女小姐点点头，说：“那你想起来些什么吗？”
我闭上眼睛，凭借已经大致确定的时间轴，往回重现我那模糊的记忆。突然，强烈的耳鸣声响起，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木屋的客厅，而是我当初看见的景象，我边将它在我心中描绘下来，边向二人描绘我的所见：
“银色的锁链和丝线缠绕在我的身上，它们没有限制我的行动，却将我牵引向某个方向......起初我能看见的只有灰色的雾，还有雾中锁链的影子......”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又迅速将空气吐出：“嘶——呼——呵，直到，直到一个庞然巨影悄悄出现在另一端。突然间，恼人的灰雾一扫而空，我看到了它的真面目，它和锁链一样为银白色，形态难以言喻，只有锐利可以形容它，好像要顺着视线扎入人的大脑一般，如果非要打比方的话，那就是无数融化扭曲交叠的银色利刃，陷在深沉的黑暗混沌中。无数锁链和束缚皆是从它的身体上延伸而出，正因如此，我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就是惩戒之神，千锁万链的大罪之主，眠于深处之神。”
“那么深渊女神是不想让你和罪之王对话吗？”莉莉娅好奇地问。
我眨了一下眼睛，虚像从我眼前消失，我的视野回到了两人身边：“我没有说完，惩戒之神什么也没告诉我。虽然这些只是我主观的猜测：惩戒之神，这位旧神，祂并不像我们所熟知的有生命的生物一样活着。”
魔女小姐用手捂住嘴，对我刚刚这句信息量有点大的话进行思考，片刻之后又把手放回了腿上：“尽管我们人类现在对旧神的了解很有限，但已知范围内，其他在我们世界留下痕迹的旧神基本上都是主动留下自己的造物，而惩戒之神需要回应复仇者们的义愤才会使用力量......啊，那你的意见呢？你是真正看到祂的人。”
（顺便说一下，“人类”这个词在这个世界的大部分语言中一般指所有类人智慧生命，在这里“人族”才是指一般的人类。）
“我嘛？我有点没有来由，没有根据的感觉，祂是某种存在留下的遗骸，或者说抛弃的躯壳，这尖锐的银白色骨骼上残留有力量，因为有这种力量存在，战士们的思念残渣因某种原因聚集于此处，又与这种力量结合，形成了某种没有自我，庞大又混沌的意识体，所以我看到的东西才那么不稳定，也给出了惩戒之神力量显现规律的解释。”
“很合理的猜测。”
莉莉娅一脸茫然地来回看着我们俩，神秘学显然有点超出了她的知识领域：“没有人格的神，还能被称为一般定义下的神明吗？称之为某种现象，或者规律法则，是不是更贴切一点。”
虽然我认为莉莉娅的见解相当独到，甚至可以说是一针见血，但多罗茜不知为何还是用一种看着好奇小朋友的眼神看着莉莉娅，可能是她幼小的体型激发了多罗茜的母性吧，温柔地说：“因为人们能真正认知且研究的只有新神呀，旧神严格来说只是对我们世界之外伟大存在的一种笼统称呼而已哦，就算祂们有着我们难以理解的存在方式也是很正常的哦。”
“我我，我知道了啦！能不能别这样，怪别扭的。”莉莉娅肉眼可见的开始扭捏了起来，双腿并拢收起蜷缩起来，赤脚踩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腿前不断互相揉搓，脸转过去朝着别处。
“哈哈，抱歉抱歉。”见了她的反应，多罗茜眉开眼笑。
啊......这两个人都缺乏父爱母爱啊，一些对于常人来说大都体会过的感觉，她们则没有。虽然连关于家庭的记忆都没有的我，好像也没有资格说就是了。
对神秘学的研究告一段落之后，我们又在莉莉娅家休息了一会，直到她开始犯困，竟然在我们俩没注意到的时候突然睡着了。我抱着她到她的床上，为她盖好被子，然后和魔女小姐一起离开了。
“你知道吗？科尔，我越来越担心你身上的神秘最终有一天会吞噬你了。”我正走在前面的时候，多罗茜突然出声叫住了我。
“深渊女神也告知了我这种可能，但她表示她有每次都能把我拉回来的信心，而且我以后不到紧急情况不会再试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应该早已察觉到了吧，你身上藏的各种秘密实在太多了，我担心——”
“真到了那种时候，我会提前自己果断地做出选择。”我平静地说，仿佛在陈述某种事实。
“我们不是同伴吗，真有那么糟的话，我可以帮你！”多罗茜激动起来，拍着自己的胸口。
“事情还不一定是好是坏呢，不知道你信不信，我觉得我能慢慢掌控它们所有，而且其实有一大票神明在背后挺我呢。你应该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如果是神明都难以解决的问题，我不敢想象把你牵扯进去会有什么后果。拖别人下火坑这种事情违背了我追求的公义，我非常非常不想做。因为我们是同伴，是好友，所以我珍视你，相信我吧，我一定能处理好。”
“我明白了......这种时候你总能说出些既正确又合乎情理的解释呢，我相信你。”
她笑了，刚才她那样的着急，是否是想起了那位被人体实验害死的友人呢？
我看着多罗茜美丽的如水般柔情的蓝色眼睛，说：“多罗茜，有时候即使你没犯任何错，惨剧也依然发生了，那不是因为你没有足够努力弥补，也不是因为不够有远见，而是有一些真正值得被追责的人引发了这一切。”
说完，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换上了一分愠怒，快步朝我走过来，轻轻地掐了下我两边的脸颊。
“猜得真准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还拥有像读心术一样的神力了。”她的双手越过我的肩头两侧紧紧地抱住了我，将下巴放在了我的肩膀之上，终于维持不住轻松的语气，声音哽咽起来，“......我不想，不想再失去了......”
面对她这突然的举动，虽然印证了我的猜测，但我仍有些不知所措。眼下我能做出的回应，就是将自己的左手也轻轻放在多罗茜的后背上，感受着紫色的美丽长发缓缓摩挲着我的脖颈，静静等待依偎在我肩上的魔女小姐冷静下来。
我又想起了之前多罗茜问我那个问题，也许她们真的很像吧，同样的优秀，同样的坚强，却又同样的脆弱。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好些了，慢慢地松开手，后退两步，侧过脸去不敢正眼看我：“对不起，我，我失态了。”
她将红润眼眶中充盈着但没流出的泪水用手背逼出抹干，捡起因为她刚刚的举动被蹭掉落在地上的帽子，重新戴好。
“你说的对，要为此事负责的另有其人。幕后黑手仍逍遥法外。”多罗茜看着我的眼睛。
“这不仅是为了我们自己，同时也是为了许许多多因他们的可憎行径有相似遭遇的人，以及让这样的事不再发生。”我流露出自己的心声，不知为何，追猎不义之人似乎能点燃我心里的火，将那沉重的灰色阴霾驱散一些。
“真的是很符合圣徒身份的话呢......”她的声音明快了些许。
“也许是神明们往我脑子里塞了些什么吧，有的时候类似的想法就会在我脑海里盘旋。按照我脑子里那些不知道靠不靠得住的正常标准，我已经算是不正常了。”我看着厚重的覆盖着植被的大地。
“不正常？虽然不知道你的视角是怎样的，但在我看来你正常得很。像我们几个一样，人有自己的‘特点’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不对吗？”
“你说的对。呵，最后是我反过来被你安慰到了呢。”我露出微笑，看着她。
“我们可是互相扶持的同伴啊，走吧，经历了上午的战斗，回旅馆休息一下。我也好久没一下子用掉这么多魔力了呢。”
“那么大威力的爆炸，居然没有直接把对方蒸发，不过那惨相可以说是破破烂烂的了。”
“虽然她不太正常，那也是个亲卫，随随便便就能干掉，血族真祖的威信何在。”
“看来，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没关系，老师我可是很有耐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