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坐了三人的四人桌旁，我将纷繁的心事摒弃，盯着天花板放空大脑。
这天花板可真天花板啊.jpg
“......话说你试枪回来坐在这里之后就有点神情恍惚，是因为昨晚一晚上没睡吗。要不要把行程放缓半天，你再去休息会儿。真是的，拿到新‘玩具’这么兴奋，大半夜跑去试射。”多罗茜看我这个状态，有点担心。
啊啊......我的良心在滴血，总感觉有哪里对不起她，但似乎又不能把责任算在我头上，又但是，好像也没法怪别人。
“莉莉娅，你还有东西没整理吗？炼金术士的家当应该不少吧，要不趁这个机会再看看有没有其他要带上的。”
看样子莉莉娅目前只表示要加入我们的冒险者小队，还没有向魔女小姐公开她惊世骇俗的计划，不然多罗茜不会这么淡定。
“呃，不用了。正好科尔回来了，我还有一件重——”
我赶紧突然发难，由于情况危急，直接把手指伸进了她嘴里，血族尖锐的犬牙刺痛了我的皮肤。
“怎么了吗？”
“我想和莉莉娅说点事，等我们一下。”
于是，我在多罗茜错愕的注视下，用没沾口水的手强行推着有些抗拒的莉莉娅离开。
旅馆边的小巷子里。
红色和金色的两双眼睛相顾无言，我们二人就这样边对视边伫立着，我不知道到底是过去了几秒，但在我的感知里已经过了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
终于，我受不了这种沉默，率先从翻江倒海的心里憋出了一句话：“你确定要这样做吗，就算这样会永远破坏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
“......她会答应的，我知道，因为我们很像。你也会答应的，因为你不会对我们的心意视而不见。你在担心会失败，对吗？”
“一切才刚刚开始，没有必要这么急着逼自己做出选择。也许过段时间，换种角度思考，你就会发现其实这并没有那么重要。现在向前是悬崖，踏错一步很可能就坠落谷底，暂退一步绕路或搭桥，反而能继续前进。我们可以把昨晚的事当做一场再也不会发生的失误，就这样忘掉它。”
莉莉娅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回复我说：“好吧，我答应你，但是，背我回去。”
我放下心来：“好。”
就在我背起她，娇小的身躯紧贴在我的后背上的时候，一针突然扎在我裸露出的部分肩膀上，很快我视野开始变黑，在我的意识完全被夺走之前，我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有时候，一旦错过，就是永远。”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科尔他人呢？”多罗茜越过小小的身影，望向来人的背后。
“他......过一会儿才会回来。”莉莉娅揣着双手，侧过头看着窗外。
敏锐的魔女小姐很快就看出了端倪，试探道：“他怎么会突然离开呢？你们之前瞒着我的到底是什么？”
“多罗茜，你觉得科尔这个人怎么样？”
“为什么现在说起这个？他啊......人很善良，愿意为他人着想的同时又有自己的坚定原则，有很强的正义感......”魔女将手指搭在脸颊上思索了起来.
“是啊，就像一束温暖的光，照了进来......”
“你这时候问这个干什么？”多罗茜的心情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莉莉娅抬着头，直视着对方，缓缓地说：“我喜欢——不，我爱上他了。”
“什么——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想到对方的药水库存，多罗茜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推到一边，在地板上发出摩擦声，零星的几个客人往这里看了一眼，又转回头去。
“我用了一管安全剂量的镇静剂，他的身体抗性应该很强，很快应该就会醒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多罗茜稍微冷静了一点，警惕着看着眼前的娇小少女。
“我对于我们三个有一个计划，在知道你支持它之前，他是不会想看到我在你面前提出来的。”她平静地叙述原因，就好像早已准备好一样。
“......你说吧。”一种不安，甚至可以说是愤怒，在一向理智的多罗茜心里蔓延开来。
“看你的反应，我应该没猜错，你也喜欢他吧。”
“你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啊，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是双性恋啊。如果我们有一个人与他在一起就意味着将另外一个人排除在外，岂不是又酿成一起悲剧吗。我受够这样残缺破碎的结局了，让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吧，一起成为平等相爱的家人，这样难道不好吗。”少女敞开怀抱。
多罗茜看着眼前这位她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的少女，脸上的怒容消去，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
我挣扎着逐渐恢复了知觉，出乎意料的是，我躺着的地方并不是巷子里的泥土地，而是在旅馆的床上。
“你醒了。”
我注意到有一高一矮两人在我的床边，一人坐在椅子上，一人坐在床沿，她们都注视着我。
“过了多久了？”我揉着脑袋看向另一边，下意识地用别的话题拖延时间。
“大概一个小时不到。”多罗茜说。
“那个剂量一般能让普通人睡3到4个小时。”坐在床沿上的人说。
“莉莉娅给你的那个提议......我感觉还不坏。”紫发的高挑美人说着说着脸开始泛红。
“啊？”我刚药物影响中恢复过来的大脑又再次宕机。
“你，你怎么说嘛！”她接着又小声说“我，我，我同意了。”
我的魂仿佛被震出了自己的身体，我能感受到自己僵硬的面部肌肉正在不断地轻轻抽动。此刻，我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思考自己选择的后果。我能预见到，如果这里是选择了拒绝，不光是感情与小队的破裂，还有我刚刚在这个世界起程的冒险生涯，和我未来的整个人生，都会滑入未知不可控的深渊。你看，人固然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但可以预见的后果将会逼迫他放弃很多选择。要是他做出了一些看起来难以接受的选择，那必然是他认为它们后果中得到的某些东西比失去的另一些重要的东西更珍贵，而放弃的比另一种更无谓。我在世俗道德的谴责、目标的混乱与处理复杂的关系、担负责任之间，选择了后者。
我要是就这样为自己作祟的占有欲找到了理由，似乎看起来很美好。然而，我不禁开始忧虑，这对她们二人的未来真的好吗？我不想让自己成为我最憎恨的那种人——侵害他人，夺走他人的未来以满足自己私欲的人。
于是，我又重新变换了一个角度，推测我的拒绝对她们两个的影响......也许对普通人来说这不算什么，只是人生的一个小插曲而已，但我眼前的这两位至今的生命中可谓充满坎坷，都曾几乎将一切珍视之物全部失去，所以才在潜意识里渴望着再度拥有吧——也许这就是她们如此草率地选择了我的原因。而再度失去......
可笑，我都分不清自己这是在替别人着想呢，还是只是在退缩而已。
我抬起头，正面迎上二人热切又真诚的目光，这眼神炙热，灼烧着我的心，仿佛拥有能将金属融化的热量。
“好吧。”我缓缓闭上眼睛，然后睁眼看向被天花板遮挡的天空。
得到了她所期望的答复，甜美的笑容在莉莉娅的脸上绽放，她轻柔地依偎在我的身上，柔顺的淡粉色秀发磨蹭着我的脸颊。
多罗茜见状，也害羞着一手遮脸，另一只手扭扭捏捏地与我的手相握。
就在场上大部分人都以为我们会这样静静地享受一会儿温情时刻之时，莉莉娅突然松开了我，慢慢挺直身子，骑在我的左腿上。她满面潮红眼睛紧闭，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平坦的胸口。
她现在的脸色比作为不死族正常的脸色红太多了，以至于我们俩开始怀疑莉莉娅异于常人的体质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正当我们这么想时，少女平复了脸上的表情，说出了让我们两个都差点绷不住的话：“那么来一起把昨晚的事做完吧。”
我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我就知道！
“是不是有点进展太快了？我，我们才刚刚确认关系啊！”魔女小姐都好像快要变成蒸汽姬了。
少女娇小的身躯突然僵住了。
显然如何说服我们并不在莉莉娅的精心计划之内，她那并不怎么能言善道的小脑瓜运转了半晌：“现在完全可以抓住的东西，为什么要放到以后呢？万一以后又失去了呢？嗯——嗯！对！就是这个道理！”
“喝哈哈！”不知怎的，我突然笑出了声。
“怎，怎样嘛！”
“我本来还以为，继肩颈部静脉注射以后，你又要发挥专业能力，掏出一瓶强挥发性炼金药剂了。”
“噗呋”多罗茜也笑了。
莉莉娅眨巴眨巴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那样算强迫别人，算犯罪吧。”
联想到她之前已经相当出格的行径，我和多罗茜都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笑啊？”
“没什么，只是发现就算有你有很多危险的地方，你还是挺可爱的。噗。”多罗茜说。
眼瞅着事情的发展脱离“正轨”，还遭到了莫名其妙的孤立“霸凌”，已经20多岁的萝莉急眼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三支药剂，自己直接灌下了其中一支，然后把另外两只丢在了床上。
“哈，哈啊，你们，呼，自己选吧，反正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啊？！你怎么来真的啊，唔。
还没来得及让我在心里感叹完，一团衣物就扔到了我的脸上。
......
翌日清晨，我第一个在床上醒来，感觉一共有两三条手臂和腿压在我的身上。第一个在我脑海里出现的念头是：我居然这么快就要变成家人侠了。总感觉是不是以后有一天，我嘴里会冒出来一句：“家人是最重要的。”成为一个经典的家人侠。
我左右转头，查看二人的睡姿。多罗茜除了嘴角淌了口水以外，睡姿很文静。而莉莉娅则像是抓紧寒冬里仅存的热源一样紧紧地抱住我。
回忆起昨天的细节，魔女小姐被强行拉着上阵，非常的羞涩，对肌肤接触反应相当的激烈。而莉莉娅她，她虽然心态平稳，但水平都是“纸上谈兵”得来的，结果嘛......而且她的体态实在是太单薄了，要不是因为她是不死族，总感觉会相当危险，不过她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不，或许......
我在胡思乱想中又慢慢睡着了。
早餐时间，今天我们小队要真正出发前往城市了，在这踏上旅程前的最后修整机会，边享用美食，边聊起了天。
“话说你到底多少岁了啊，莉莉娅？”多罗茜放下嘴边的咖啡，问道。
“22。”
“啊，原来你比我大三岁啊，我是4983年出生的。诶，差点忘了，其实你也有比我们俩大很多的可能在啊，我听说有些高阶血族会用血魔法将自己一直维持在幼年形态。”
“那，为什么总，搞得我好像是小孩子一样啊”莉莉娅咽下嘴里的东西。
我和多罗茜对视一眼，说：“因为一般那样的血族会有非常成熟庄严的气场在吧，感觉你有些地方挺孩子气的。”
“......”莉莉娅瞪了我一眼，又咬了一口食物，咽下去之后慢悠悠地说，“如果我是小孩，你昨天岂不是——”
好吧，把我和多罗茜干沉默了。
“哼哼，哦对了，科尔你今年多大啊？”
“0岁。”
“我认真的。”
“0岁，因为我的身体是重新打造过的。”
魔女小姐突然若有所思。
“这样啊，那精神年龄呢？”
“精神年龄啊......我过去的记忆模糊不清，尤其是关于自己身份的那部分，不过我想大概自己是25岁左右吧。”
“哦哦，和我推测差不多呐。”
“等等。”多罗茜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你的意思是——你其实也是重新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的，对吧。”
“应该是吧，怎么了？”我感到疑惑。
“人对将魔力提炼到体外构筑成魔法的操控力，需要到人成长发育到接近成年才完整，各种族具体的年龄不一样，人族大概是到15岁左右，而正常情况下刚出生不久的生物是没有什么魔法操纵力的。”
“你是说——”
“对，你很可能并不是天赋偏科，而是你的身体和精神力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以前之所以只有奇迹能运用，是因为你在奇迹方面太过于天赋异禀了，大概是神明给你的固有能力吧。”多罗茜抓着我的手越说越激动，我都感觉她好像在冒星星眼了。
“我之前给他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得出的结果是他的肉体基本已经发育完全了，骨缝也都闭合，如果这个说法是正确的，科尔这样不仅能靠锻炼成长，还能通过自然发育成长......啧啧，这就是旧神所造的肉体吗，太奇妙了，比一些古老神代传说里捏一个躯壳把意识体装进去的秘术高明不知道多少倍。”
“快放个基础魔法试试。”多罗茜期待地注视着我。
我伸出一根手指：“[点火]。”
没有任何阻滞，一个明亮的火苗出现在我的指尖。
我看向多罗茜，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水弹]。”
出于安全考虑，我没有使用火系的更高级魔法，而使用了比[水球]更高级一些的[水弹]，射向天空。
非常顺利地，高速飞行的小水球升空了约20米后砸回地面，形成了一滩水渍。
之后我又试了试别的魔法，不过受魔力操纵能力发育水平和自己的魔法水平所限制，这个难度的魔法就差不多是极限了。
“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多罗茜兴奋地说道。
于是在我们坐上车后，再带我们一程当司机的阿洛恩老哥和莉莉娅和我一起听了三个小时的魔法课。
不得不说学习魔法确实很难，一般人魔武双修的话，两个都很难专精，所以选择成为魔法战士的比较少见。高级的魔法还要更复杂更难，很难想象一个整天把精力花在泡图书馆搞研究的人体能会比肩战士，并非天赋万里挑一的高阶法师们比起去锻炼身体，更倾向于使用强化魔法。
莉莉娅已经开始眼皮打战，渐渐地趴在多罗茜腿上睡着了。
在教学声中，我们就这样正式踏上了前往迷宫都市米尔格尔的路途，向着大陆上最大的贸易都市之一进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