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又要来这里？我们之后不是还要决定船的事吗？”莉莉娅跟在我们两人身后，似乎对神职人员有些反感。
可以理解，毕竟她对光属性的耐受程度的确比普通人要低很多。
“怎么说也是一位旧神叫我们过来这里的，肯定有某种用意，只是和修女修士聊聊天而已。”多罗茜摸了摸她的头，“隔着一扇帘子不用直接见面，而且他们是有戒律不能向别人公开对话内容的，你实在不想的话可以在外面等我们。”
“老实说我也有点怀疑，这真的有用吗，我们连问题是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我们是不是来的有点早了，教堂下午的人还没有来，没开门呢。”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我们三人背后响起。
“这不是前几天解决事件的功臣吗？诺里斯先生你们怎么今天有空到这里来了。”
我们转身看去，是在教会中很有名望的资深修女卡米莉娅，她似乎就是负责这方面的，并且担任此职责已经几十年了，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我和两位同伴对视一眼，原来神的意思大概是叫我们和本地女神教会高层混混熟，要不然就是她掌握着什么重要信息。
“我们对教会提供的咨询服务有点感兴趣。”多罗茜回答说。
我看得出来对方似乎看穿了我们的目的不是这么简单，但她也没有点破。
“既然这么巧正好遇见你们，那就让本人来倾听你们的声音吧。哪位先请？”卡米莉娅微笑着说，依然像第一次遇见她那样闭着眼睛。
经过我们三个商量一番，就决定由多罗茜先去，然后是莉莉娅，最后才轮到我，主要是我过去的记忆十分混乱，得想一想到底该说些什么。于是，多罗茜就带着严肃的神情，在我们俩的目送下走进了房间，留我们两个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等待。
过了大约30分钟，多罗茜带着五味杂陈的表情打开门走了出来，我们两个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是不是聊的不顺？”我问。
“不不，”她摇摇头，“卡米莉娅女士挺有水平的，对人的心理比较有研究，和那种只会顺着别人话说，哄人开心的不一样。”
“那？”
“虽然不是没有误差，但是她看人也太准了，就像事先调查过一样。”多罗茜一边沉思一边在长椅上坐下。
我想了一会儿，说“说不定，她同时也是教会的情报负责人？她平时负责这个的话的确挺适合收集信息。”
“嗯……有可能。”
“你们这么一讲我有些害怕了，要不我就不去了吧。”莉莉娅打起了退堂鼓。
我看她两手握在一起不停地做着小动作，的确是比较紧张，觉得让她一个本来就不擅交流的人去向陌生人倾诉还是有点太难了，于是决定自己先去。
“那我先去吧，等我出来你再决定。”
“如果她真是负责情报的，那你得小心点。”多罗茜叮嘱。
“那我就试探一下她，毕竟我自己的事情是真有点捋不明白。”说着，我推门走入了告解室。
踏入房间，例如我眼帘的是幽静的装修风格，墙壁装饰面和地板都用了深色的木头，家具也是同款，墙壁上的魔石灯保证人能看清东西又不让房间太亮。搁在我和工作人员之间的并不是像我记忆中印象里那样一堵带口子的木墙，而是一扇木屏风，只不过并非大夏风格，用的是蕾丝纱帘，木框雕花也是天圣女神教宗教和荣顿本地风格的。
“请坐吧。”卡米莉娅修女的声音从屏风另一边轻轻传来，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她也坐在和这边差不多的天鹅绒垫木沙发上，不过身前多了个小桌子。
我在沙发上坐好，正当我还在考虑到底要先说什么的时候，另一方先开口引出话题：“刚才我问过奥维因小姐，你们是一起的，可以由我来向另外二人分享谈话内容。嗯？你意下如何？还是说我们先从你的问题开始？”
“唔……先听听她那边的吧。”我先是猜测了一会儿多罗茜会说些什么，然后对修女说。
“好的，想必你一定知道她过去的大致经历吧。”
“是的。”
“嗯哼……她说你是个正义感极强的人？”她又问。
“嗯，差不多吧。”我一手按在太阳穴上，侧开视线看一边的墙壁。
“你知道吗，人上总是有些特质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魔法的释放需要通过控制和计算，一个法师的魔法也往往代表了他的思考方式，而她的魔法，如此剧烈而准确，结合她的叙述，自她幼年的那个雨夜开始，一直有一种冲动在多罗茜小姐心中，那是一种将仇敌，将作恶者燃烧殆尽的冲动，在孤僻之中愈演愈烈。和已经把它展现出来的你不同，这份渴望一直埋藏在她的心中，等待爆发的一天。”
我沉默地听着，思绪万千。
“那你呢？你的愤怒源于什么？”
源于……源于什么？
是啊，到底原因是什么，我的确想不明白，但其一定有其来由。
“你有没有思考过，自己现在的地位、成就，多少是自己应得的？女士你赢得现在在教会的地位，恐怕付出了不少努力吧。而我现在所拥有的，都是毫无来由被人送给我的，离了这些外来之物我还是什么呢？它们要是到了更有能力的人的手上会发挥得更好。我这样想着，同时又不愿放弃它们，所以我想好好使用我的能力。这世上有那么多被忽视的苦难，若是我看见了自己能办到的事情不立即去做，还有谁来呢？恐怕它就会那样发生了吧。”我抬头看着天花板说道。
“你仍在迷茫。”
“大概吧。”我低下头看前方的地板。
屏风那边停顿了一小会儿，然后说：“那你必须继续自己见证这个世界，去感受并思考，并且有朝一日自己得出答案。”
我抬头，眼神仿佛能穿过纱帘来到另一边：“如果我得出的结论是继续挣扎呢？”
“那就是命运使然了。”修女说，声音平静中隐藏着悲伤，我想这一定令她想起了什么。
“你平常的工作内容也是这样的吗？”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完全被对方牵着跑，而且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哦这个啊，不，差别挺大，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听人唠唠家常，抱怨抱怨之类的，只是因为你们三位都是挺特别的客人。”根据声音，我想她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微笑着的。
“那……我有个关于修女你的问题想问，可以吗？”我问。
“可以，请说吧，是什么呢？”
“是关于那天看到的，你的眼睛，它们看起来，嗯，很不寻常。”
“这个啊……”她迟疑了一会儿。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盯着屏风那边的影子。
“也不是，只是说起来有点丢人——它们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我生来眼睛就是这个样子，据说是某种返祖现象。因为会吓到别人，所以我就像这样半闭着眼睛了，只在某些场合用来唬一唬人，其实我本人并没什么战斗能力。”她笑着说。
“就这么简单？”我有些怀疑，因为那双黑色眼睛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强烈。
“对，就这么简单。”
我还是怀疑，在我思考如何想出合理的理由来继续打探时，我发现其中一个魔石灯的灯座上有他们教会的符文，显然是受过祝福的……散发的光似乎略微有让人安神的作用，有可能我之前感觉到的不对劲就是它导致的。
见我还在思考，卡米莉娅修女先开口了：“依我来看，目前你最大的问题是想的太多，对自己的要求也超过实际。”
“可我认为这些标准是努力就可以办到的。”
“更正一下，是你理想中人应该完成的标准定的太高，实际上你已经比许多普通人做得要好了不是吗？至于觉得要更好，这就是想的太多，我建议你决定要不要做的时候顺应心意凭直觉决定就行了，别想太多。”
“你说得对。”我轻轻点头。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侧过头思考了一会儿，又转回来说：“呃……还有就是……我和她们两个，我和她们的关系比普通的队友要紧密些，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能处理好。”
“这仍然又回到之前的问题了，不是吗？只要你仍在为对方着想，就应该自信一点。”
“谢谢，我觉得差不多了。”
“那就先到这里吧，下次你想到什么可以再来。”
“再见，我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准备出去。”
“再见”她在屏风后的影子向我摇摇手。
让我从告解室里出来，莉莉娅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像是马上要上战场的士兵一样，多罗茜有点担心地看着她。
“怎么样？科尔。”她说。
“还好吧，她的确很擅长这个，对话的主导权都在她手上，嗯……只有一句话稍微有点露出她的自己的情绪，有点令人在意。”我突然想起，“什么都没问出来，准确的说是找不到机会问，我是不是直接了当地问她是不是情报人员比较好，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个撕破脸皮来着。”
“看来我们打探消息的水准都不怎么样啊。”魔女小姐吐槽。
“看来要到我了，嗯。”莉莉娅从长椅上跳起来，拍拍裤腿上的灰，一脸严肃地走进了告解室。
一段时间之后，她阴沉着脸走出来。
“完了。”莉莉娅喃喃地说。
“怎么了？”我看向她。
“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不不不，是不是我的秘密在情报人员的圈子里已经是个公开的事实，我不想不想知道这个猜测对不对。但是不确认一下说不定哪一天就有知道的人在我面前蹦出来呃呃呃呃呃呃！”她以周边外人听不见的音量高速神言着。
“你说什么？”多罗茜显然没听清。
“科尔，要不这样吧，你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的脑袋打爆，然后拖回去就当没发生过，说不定我就忘了这回事。”
多罗茜转过来抬头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我。
我一把扶住她的头让她看我：“修女她明示说知道了？”
“嗯呃呃呃……没有，可她好像完全知道我想什么，我说一句，她能猜出下一句，既然情报人员已经了解我们到这个地步，那她肯定也查得出来，我一直以来在外的纯良名声啊，啊哈哈呵呵，呼，呼……”她的胸口起伏着大口喘着气。
？你纯良吗？若不是那晚上的变故我也许会这样想。
“你在这坐着啥也不要干，我去帮你问问。多罗茜拜托你看好她好吗。”我松开手。
“唔？哦，好！说起来你担心这个，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折腾——诶，当我没说。”
我推门又走进了房间：“卡米莉亚修女。”
“嗯？怎么了？”她似乎正在整理她那边柜子里的什么东西，听声音像是瓶瓶罐罐，并不是什么文档记录。
“你对莉莉娅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她好像感觉有点不好。”
“呃这个，我个人这边的确有了解过一点她之前的经历，就试图从那边入手深入她的内心——是不是伤到她了？一开始她还挺配合的。”卡米莉娅的剪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来。
“你们……呃，具体讲到哪种程度了呢？”
“就——她之前的家庭生活之类的，我之前主要是靠一些传出来的留言了解的，想更接近她一点，这也算是一种职业习惯吧，是这个让她不适了吗？……但感觉不像啊，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她用不太自信的语气说道。
“嗯……那我还有个问题，女士你平常同时会负责教会的情报工作吗？”
“情报工作？你是指收集不同阶层信徒们的经济家庭状况做社会分析吗？这个的确有，不如说这就是我们这项服务对教会的其中一个重要作用。”她左手握拳拍在右手掌心上。
“是为了更好的吸纳招收信徒扩大影响力之类的？”
“没错。卡利欧斯小姐那边需不需要我再聊一聊，如果你作为她身边的朋友觉得我这样会帮倒忙，那我还是就不去了。”
“没什么，就是以前盯着她的探子比较多，她误以为有其他人在收集他的个人信息。”
“那我去澄清一下？”
“好的，拜托您了。”我松了一口气。
……
“您真的不是调查过？”
“不是不是”修女叹了口气，“关于你说的什么秘密什么的，只要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过问。”
“呃……呃。”莉莉娅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先说漏了嘴。
我上前打断：“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你知道的，之前她的经济状况比较窘迫，作为炼金术师给，啊，那个供过货，很多没赞助，不是有钱家族的炼金术师都这么干，是吧。”
“哦哦，那个啊，确实在炼金术师中挺常见的，可能卡利欧斯小姐作为女生对此比较避讳吧，没事的没事的，这种事情就算传出去也不会有正常人说什么闲话的。”卡米莉娅笑了。
“真，真的吗？”莉莉娅低着头煞有介事地接了一句。
“是真的，当然即使这种事不算什么我也不会乱说，这是做我们这项工作的人要向神发誓的，你放心好了。”她摸了摸莉莉娅的头“那我回去工作了？”
我们向修女告别。
“呼——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莉莉娅说。
“不是你擅自说漏嘴的，要是你真的试图给自己开瓢那才真的搞不清了。”我无语。
“呃，我还要调整一下鱼叉枪的组件，快点回去吧。”说着站了起来，往我们据点的方向逃走了。
“结果搞半天还是没搞清楚神明的用意。”多罗茜说。
“我觉得她是跟谁达成了某种约定，或是有某种原因不能直接说出来。”我托着下巴，“而且总感觉背后不是什么好事。”
“也只能按我们原先的方向走一步看一步了。”多罗茜也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
“老师，之前那三个人来你这里了？”戴眼镜的神职人员说道，转过身来，正是主教文森特。
修女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嗯，有点不自然，目前不知道他们来的真正原因。”
“和他们的交谈过程里也没能看出来端倪吗？他们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尤其是那个诺里斯，怎么会突然一起上我们这儿和人谈心？”
“有趣内容不少，不过基本都在正常范围。不过，那个诺里斯，和他交流的时间是最短的，却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您以前见过类似的人？”
“不，可能是错觉吧。”
“您认为我们这边应加强对他们的调查吗？”
“我个人认为只要跟进信息就好，你有多少不被那个人发现的把握？”
“您说的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