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毫无悬念的冲突结束后,船员们开始清理甲板,他们将水灯兽透明的肉从甲壳质部分上剃下,再将它们分别装收集装进网兜里。
“多罗茜,这些东西在你所见过的魔物当中算得上是奇特吗?”我问身旁的法师小姐。
“奇特……亲眼所见这的确算得上是很奇特的生物,不如说它们的内部构造很怪异。”
“亲眼所见?你之前从别人那里听说过这玩意儿吗?”
多罗茜看着我扬起了眉毛,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的行囊,意识到什么之后又顿住了:“那本指南上有,你没看到那部分吗?”
“啊,是吗?我看看。”我从空间里拿出了那本书,又把它收了回去,“不对,我已经把它扫描了来着。”
觉得之前见识到了我们一行的实力,又有船长他们看着,应该不会跑出哪个坏种打我们东西的主意,我打开了微型电脑的投影。
“呃,的确有……但是标的名称是‘甲壳灯海蝶’,外形描述倒是对得上。”
“很显然命名的专家没和冒险者们达成一致。”
“只有它们有强烈趋光性啊,好像这一层其他生物只是出于各种原因会接近光源,而只有它们会因船只的光展开疯狂的攻势。”我又把其他在列的物种粗略查看了一遍。
“好在前段出现的水灯兽甲壳覆盖部位比较少,”多罗茜继续说,“到后段他们的甲壳覆盖部位强度和每一波的数量都会大幅提升,当然提供的甲壳品质就也会越好,肉里面能提炼的魔力也就更多。”
我关闭了戒指,从这布满地下盐水醒咸味的甲板上想航道一侧的遥远岩壁望去,探照灯的光芒越过波涛,在壁上的岩石晶体间折射,在这漫漫无边的黑暗中掀起一阵小小的涟漪。
船长在探照灯的引导下,操纵着船避开礁石。如果说第一层级万变迷宫是逼仄的幽静,那这片岩石的河网就是孤独的沉寂,连这里的典型魔物——如水灯兽,也是没有口器和声带的,连船员们在劳动时也没有喊着号子或聊天,也许是怕引来敌人或吓跑鱼群,只是沉默着完成自己的工作。
“才没过多久我又觉得有点无聊了,来点动静呗,不然我晕船又要犯了。”阿赫莉丝嘟囔着。
她这话才说没多久,其中一个鱼叉炮手就喊了一声“好”,原来是他击中了远处一只上浮的大鱼。船只的灯光会吸引这里的一些小型的低智商水生动物聚集,因此大鱼也会上浮和船保持一定距离进行捕猎,这些原本要在远海才能捕到的鱼类也成为这座城市其中一项特产。
船只继续前进,在又解决了一波水灯兽之后,航道出现了多个分叉,每个新出现的入口附近都有人在岩壁或裸露礁石上泼了不同颜色的颜料做记号,船长驾驶船进入了有绿色标记的航道。
我又打开微型电脑看了一下:“这个好像上面倒是没有说明。”
“那个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啊?”身后传来一个好奇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赫克托大副。
“一个微型的信息终端,它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回答他。
“啊,哦,那个……你刚刚是在上面查那些标记的事吗?”他挠挠凌乱的头发,“我看你们之前都盯着那些标记看。”
“对,对”
“那查到了没?”
“没。”我答。
“嗨,瞧瞧,高科技有时候还是没人好使啊,我来给你们讲讲啊,我们现在进这个绿的标记,就是往下继续走的,红的呢说明后面是一条死胡同,和别地儿不连通,黄的呢就说明后面还有其他岔路。”
“那每条岔路后面都有什么呢?”
“这可是水手们吃饭的秘密,不会这样随便地就标给所有人看的啦。”
“原来如此。”我发现自己不用打开面板就可以直接让电脑录入新情报,等它表面的光不再闪烁之后,我把它放回了领子里。
“对了,虽然有猎人们帮忙善后,但看你的样子,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上面会来找你们麻烦吗?”我问。
“被找来看我们的‘监工’有很多,早就换过一茬又一茬,这些混球只不过是其中比较恼人的最新一批,那种组织啊,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就自己崩溃重组之类的。到底会不会找上我们——这倒不好说,但,嗨呀,我们可是那帮大老爷的摇钱树,没了我们,哈!他们上哪去找新一批熟练水手?!”大副自嘲地说,又拍了拍我的肩膀,靠过来压低了声音,“反倒那东西,刚才我又向别人打听打听了前几天的事,闹得可不小,要是在我们船上出现了那玩意儿,恐怕一船人都得遭殃,还是得谢谢你们,希望这事一出他们不会再往我们托运的货物里放这种东西。”
“希望能让你们从这件事里摘出去最好。”
“赫克托,过来搭把手。”有人喊他。
“是是,那啥我回去忙了。”
目视着大副从我们身边走开回去工作,多罗茜问我:“那石头和他们这边的牵扯真的会到此为止吗?”
“乐观点说的话,如果我们能快速追查到它的源头,就能在风浪波及这些船员们之前遏制住它。船长他们人都不错,我不希望他们的善心最后反倒受到伤害——希望我们的其他同伴动作够快。”我答道。
在这黑暗无边的航道中,几道光点在远处闪烁,那是其他的捕猎船,也告诉我们第二个传送站快到了。
“我的师傅曾告诫我说‘魔法首先是学问,然后才是手段’,但为了制止那恶的源头,我情愿将我的知识都化为烈焰。”
“当本应推动进步的知识被当做凶器的时候,你会感到伤感吗?又或者说,走在什么路上对你来说才更重要?”我看着她的眼睛。
“只要这火焰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而燃烧,师父他也曾在上古之战挺身而出,想必……想必他也无话可说。”
我一时没有回话,转头望向这阴暗,深不见底的水面,脑海中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许多画面,全都是模糊不清不知来由的苦痛记忆,像重重锁链蒙住我的思绪,阴燃的火焰被封锁其中,无时不刻不在剧烈挣扎着。
“……若是我能将那些嗤笑的面孔焚烧殆尽,是否就能打开一条通往公理与正义的道路?通向一个人们能得到更公正对待的世界。”
我看向同伴,才意识到我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也好,如果自己先混乱了,如何能成为他人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