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阿诺瓦拨开草便看到了令他此生难忘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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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不满十岁的阿诺瓦来说，遍布绿草白花的冬日山景远要比桌前枯燥的书本有趣。
冬日的阳光照在木质的书桌上，制造出温暖的氛围。
阿诺瓦嘴上叼着用来书写的笔支——不过接下来它的用途会偏离它被制造的初衷：
被阿诺瓦叼着的笔支上下摆动着，这吸引了他仅有三岁的妹妹——她眼睛紧盯着自己未曾见过的「玩具」，年幼的妹妹随着笔支的运动，上下摇晃起她娇小的脑袋。
“唔……”
阿诺瓦在心里数着家里的人数——
爸妈都不在，阿姊也在睡懒觉。
“哼……”见时机成熟，阿诺瓦迅速把嘴里叼着的笔支丢向衣柜之上，木质的笔与衣柜碰撞发出“啪嗒”的声音。
妹妹——顺着笔支被丢出的弧线，抬头看向笔支的落脚点。
“呜哇——哇——”
慌慌张张地，她大开着嘴，哭了起来。
一切都如阿诺瓦所料——妹妹是那种得不到喜欢的东西就会哭的卑鄙孩子。
因此只要让她清楚了「我已经拿不到」这种现状，她就会立刻哭起来，而只要妹妹一哭——
只在几秒钟，阿诺瓦便听到了门外慌乱的脚步声，随后传来的是阿姊模糊的声音，
“阿露？！怎么了？！”
家里简直是把她——妹妹当成传家宝了，这点总令阿诺瓦很是生气不满，不过也就是这点——
听到阿姊的声音后，阿诺瓦装作很慌张的样子张开了嘴——
“妹妹——妹妹她受伤了！”
“什么……？！”
随后传来的是“咔嚓咔嚓”的开门声。
听到开门声那一瞬间，阿诺瓦抿了下嘴，从椅子上跳下，做出起跑的准备动作——
“阿——”
“呀吼——！”
阿诺瓦趁着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蹬腿冲了出去。
他感到浑身的肌肉都充满了能量，肆意甩动着自己的双腿，他回头对着呆在原地不断眨着眼睛的阿姊——
“拜拜咯——唔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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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诺兰的冬日并不寒冷，而强烈的阳光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阿诺瓦的家建在山脚的向阳处，那里能接收到整个冬日最为充足的阳光，从山顶刮来的风又会顺着阿诺瓦房间的窗子钻进来。沁人心脾的风会扫荡走房间的灰尘，为阿诺瓦呈上属于冬日的清爽。
阿诺瓦迈着自由的步子，走在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路上。
虽然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不过这不重要。对于阿诺瓦来说，这种不受约束的自由感才是他所追求的。
从葱绿的草丛里捉只虫子，玩腻了就丢到一旁，或是摘几颗果子——但并不是用来吃。
阿诺瓦掂量着手中的果子。
这是斯诺兰特有的浆果，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它鲜艳的颜色很适合作为染料一类，为衣服或是绘画提供材料。
艳丽的红色带着些许黑夜的颜色，显得妖艳又危险。
把浆果碾碎在手掌上，渗出令人满意的颜色。
——留着画画用。
阿诺瓦想着，随后便小心翼翼的在不弄碎它们的前提下把它们收了起来。
阿诺瓦有个与他性格很是不符的爱好——画画。
这个爱好是从何时养成的，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阿诺瓦很享受把花草水石画出来后的成就感。
他所爱的自由蕴含在这些花草山石之中，而当他把这些东西画出来后，他便会感到自己获得了自由——
阿诺瓦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却没有意识到缓慢坠落的雪花。
斯诺兰的冬日很少下雪，而且就算下雪也只会是小雪，并不会变成一堆一堆的积雪堆在花草上，房顶上。
阿诺瓦继续大步迈着，嘴边也响起了略有些青涩的口哨声。
虽说青涩，但在山中却显得有些悠扬了。
或许是回音，也或许是满翠的景色。
阿诺瓦就这样吹着口哨，趁着雪色走在他所爱的自由之中。
——
但这条道路阿诺瓦并不熟悉，遇到难走的路也是难以避免的。
阿诺瓦皱着眉头看向被半人高的杂草堵住的道路。
——怎么办，要去吗？
——有点远了吧？
——不过你不好奇那后面是什么吗？
——说不定是很美的景色哦！
————于是，阿诺瓦忍受着干燥的皮肤被杂草割伤的疼痛，拨开了那几大垛草丛——
少年阿诺瓦拨开草便看到了令他此生难忘的景色。
山中——有这样的湖吗？
映入眼帘的即是大片碧蓝色的湖泊，水天同色——雪色沿着视野的边界，在阿诺瓦的视界里划出一道道雪痕。
湖是碧蓝色，与天共色的湖中间突兀地生有一块翠绿色的土地，在那片土地之上，雪花顺着树林的留空落下，点缀在那片翠绿之上。
湖周围的树似乎是有意避之，在湖的上分没有一丝遮掩，圆形的湖泊上是圆形的天空。
阿诺瓦出了神，走向那片碧蓝色的湖泊。
走近后发现湖泊的周围也长有很多说不出名的白花儿——就算是见识匪浅的阿诺瓦也认不出这些白花儿来。
在那片湖上，断断续续的有几块大石头，似乎是为了让人走近那片翠绿色的土地而准备的。
随后阿诺瓦，沿着断断续续的石头向湖内走去。
那片土地上，立着一颗——蛋？
那是一颗纯白色的圆状物，雪花落在上面，缓慢顺着它圆润的曲线向下滑去。
阿诺瓦难耐好奇，便向它伸出手——
感受着手中坚硬而冰冷的触感，随后阿诺瓦越发大胆，开始摩挲起来。
而在他没注意的角落，那颗圆状物张开了微小的裂缝。
风猛的刮来，把雪花带着一起刮到阿诺瓦的脸上。
——阿诺瓦眼里进了雪，赶忙揉了揉眼。
再次睁开眼时——
圆状物的裂缝仅在一瞬间就扩张到了几乎是全部的程度。
在阿诺瓦震惊的视线下，那颗圆状物，就这样，裂了开来。
而更令阿诺瓦震惊的是那里面洁白的少女。
雪花簌簌地落在她一丝不挂的玉体之上，而少女却没有丝毫反应。
正当阿诺瓦担心着少女会不会冷的时候，那蛋壳突然又震动了下。
洁白无瑕的身躯，缓缓扭动着，随后就这样，她睁开了眼。
那是同湖泊天空一样的颜色。
阿诺瓦呆在原地——或许是少女太美了，美得令人忘记一切的程度。
雪激昂着。
那是斯诺兰第一次大雪。
阿诺瓦呆望着蛋中的少女。
雪花继续落着，似乎要将她埋葬样。
让阿诺瓦不禁想到——
这场雪该不会是为她而起的吧？
————
雪花簌簌地落下，将整片碧绿色的土地染至纯白。
而在纯白的土地上，是一个年约十岁的少年和一颗洁白的蛋——以及其中的少女。
阿诺瓦怔在原地，看向蛋中的少女。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扶住蛋壳的边缘站了起来。
阿诺瓦俯视着少女——却不知为何有种仰视的感觉。
能够目视如此美丽的人，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应该是件好事才对。但阿诺瓦却感觉不到丝毫可以被称作「快乐」的情绪，他从少女美丽的面容中看到的只有如同四落的雪花般的寒冷，以及——不可冒犯的神圣感。
正想着，阿诺瓦突然腿一软，视角随之向上。
这种异常的现象是阿诺瓦所从未遇见过的。
感受到心脏疯狂的跳动，阿诺瓦瘫在地上，瞳子颤抖着，看向站起的少女。
她碧蓝的眼瞳里荡漾着如同雪样的纯洁，绵长的白发一直垂到腰间，几乎要与她同样洁白的肌肤融为一体般。
少女歪着头，以孩童的好奇不断打量着身边的环境。随后突然将头转向阿诺瓦的她，不断眨巴着碧蓝色的双眼，向瘫倒在地的阿诺瓦伸出了手——
正当阿诺瓦紧闭了双眼，以为要发生什么时。少女的手却在空中停了下来——躺在她手里的，是几片闪亮的雪花。
“啊……嗯……”
听到如同猫的哼哼声，阿诺瓦睁开眼。
看到了向自己大张着手掌的少女——虽说是大张着，但她娇小的手掌其实也仅有大半个阿诺瓦的手掌大而已。
她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紧盯着瘫倒在地的少年。
似乎是被她感染了样，阿诺瓦也跟着少女眨巴起了眼睛，看着莫名其妙向自己伸出手掌的少女，他带着紧张的心情开口道：
“什……什么啊？”
听到阿诺瓦的问题，少女依旧没有停下眨巴的双眼，她歪了歪头，代表着——「不理解」。
随后又将她娇小的手掌朝阿诺瓦推了推，嘴“嗯嗯”的，而这又代表着什么呢？
阿诺瓦想着，皱起了眉头。
雪小了些。风发出“呼呼”的声音带着雪花飞到阿诺瓦的脸上。
阿诺瓦看着少女手心里闪亮亮的雪花，突然想到——
“你该不会……是想……把这个送给我吧？”
少女依旧歪着头，而在她大张着的手心里安静的躺着几朵雪花。
——要不试试？
——真的可以吗……
——唔……
——不试试怎么知道！
深吸一口气，阿诺瓦向着少女手心里的雪花伸出了手——
雪花冰凉凉的，而它在阿诺瓦相对温暖的手里居然意外的没有融化。
“啊……嗯哇……”
阿诺瓦抬起头，看到了少女大大的，张开着的嘴。
如同斯诺兰冬日的阳光样，她笑了起来。
阿诺瓦呆呆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雪花，随后又抬起头看向眼前露出可爱笑容的少女——看样子自己猜对了。
少女的举动令阿诺瓦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当她玩腻了某样东西时，她便会像这样，把它送给自己。
阿诺瓦从地上站起，抖落掉身上堆积起的小撮雪花。伸出手挠了挠头，
“嗯……谢谢你……？”
“唔……哈……”
少女双手不安分地在身前比划着，洁白的长发随之起伏下，与长发同色的雪花也被带着落下。
她似乎还在渴求些什么。
阿诺瓦看着做着软乎乎动作的少女，突然想起了村里孩子在给自己送东西后的会展现的神态，阿诺瓦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猜测——
不会她还想要回礼吧？
“但我手里也没……”
“啊……”
阿诺瓦突然想起了自己来时在路上摘来的浆果。
应该可以吧？
“唔？”
“啊……你等等哈……”
他摸索着，最终从兜里掏出了几颗血红色的果子。
随后阿诺瓦半蹲在与少女齐平的位置，把手中的果子递向她。
“喏……”
“啊哇……”
看到阿诺瓦手里的果实后，少女脸上的笑颜愈烈，双手摆动的幅度更大了些。
“先说好，这果子可不好吃哦。”
“啊呜啊呜……”
少女丝毫没有听进阿诺瓦的话，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抓起一颗果子。
然后握在手里看了看——一下子丢进了嘴里。
“喂……！”
“唔……唔？”
仅在几秒钟，少女的表情从开心又到迷茫，直到——
“唔啊……！”
少女大张着嘴，浆果血红的液体顺着她嘴角流下。
——笨蛋。
阿诺瓦如此想到。
————
“呼……唔诶……”
少女伸着被染红的舌头，不断的用手拨弄掉在地上的那几颗浆果，像是对待怪物样。
阿诺瓦蹲在少女身前，看着刚刚自己受赠的雪花。
那是一片很奇怪的雪花，它在阳光沐照下发出闪亮的光芒。
阿诺瓦又把它握在手里，随即手心处传来冰凉凉的触感。而再张开手掌时，那片雪花依旧没有融化。
雪渐弱，阿诺瓦收起雪花，看向正对付着浆果的少女。
他对这个谜样的少女有太多疑问了。
“我问你哦，你是不是……听不懂话？”
“唔？”
刚说出口，阿诺瓦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蠢的问题。
如果少女听不懂话，那他这个问题就像丢到干涸河水里的石头样。
阿诺瓦单手扶住额头，
“唔……真笨啊……”
“唔嗯？”
抬起头的少女，雪白的刘海随着她的歪头而向一侧倾去。
按照阿诺瓦刚刚和少女接触的经验，这个动作无疑代表着——「不理解」。
阿诺瓦放下手，再次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女——
美丽。
但这份美丽又和阿诺瓦接触的有所不同。
是一种非人的美丽。
“啊……！”
阿诺瓦一拍掌，回想起了少女出现的时候——
他站起身，跑向土地中间那颗洁白的蛋。
此时它已经支离破碎，完全看不出一开始的样子。
虽然阿诺瓦尚且年幼，不过他也很清楚，人是不会这样出现的。
那这么想，少女的身份便更为扑朔迷离了。
“唔……”
正当阿诺瓦思考着有关少女的事情时，他偶然瞥到了缓缓沉入地平线的太阳。
“啊……糟了……！”
阿诺瓦想起了父母经常对自己的唠叨——
“阿诺瓦啊——夜里可是很危险的……”
“阿诺瓦啊——夜里出门可是会被吃掉的哦……”
…………
虽然阿诺瓦并不很是相信他父母的话。
不过阿诺瓦曾偷偷在夜里溜出去过一次。
而那一次之后，阿诺瓦便不敢再夜里出去玩了。
——夜里没有阳光，无人的山里却总是传来非人的吼叫声，令人忍不住的颤抖。
————
“糟了！”
阿诺瓦急急忙忙地向四周看去，试图找到自己来时的路。
“有了……！”
正当阿诺瓦迈出第一步时，他突然想到在这片地上除了自己，还有一个比自己更小的人——
小小的少女蹲在地上，疑惑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唔……啊呀！”
阿诺瓦急忙调转方向，跑到少女身前，抓起她的手。
“唔？”
——总之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快走啦！”
“唔唔？？”
阿诺瓦拉着娇小的少女，踩着湖上的石头，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
眼看着光芒渐渐消失，阿诺瓦不断喘着气，手里却没有任何松懈，“就快到了！”
少女娇小的身躯更接近被阿诺瓦扯着跑。但她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疲惫，而是不断用她碧蓝色的眼睛眨巴着，向四周看来看去。
雪虽然小了，但仍然能对全力跑着的阿诺瓦造成很大的干扰。
它们时不时会飞进他的眼睛，但阿诺瓦没闲暇去顾自己，他眯着眼，在黑色的小径上飞奔着。
“哈啊……！就快……”
“呼————！”
“！”
听到了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阿诺瓦立刻刹住步子，让身后的少女整个人跟着踉跄了下。紧握住少女的手，阿诺瓦神经紧绷着，四处扫视，试图辨别声音的来源。
“糟糕了呀……”
刚刚他听到了，与他先前在夜里所听到的，一模一样的声音。
